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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5:01 作者: 一個點兩個點三個點
    老人卻乾脆後退了,邊搖頭邊含含糊糊地說:「不,不用。」

    「沒事,就當是我送您的禮物。」蘇白上前,乾脆把酒瓶遞到老人手邊。

    路燈太暗,他看不清老人的臉,只能依稀看到雜亂的長髮,與編織袋一樣鼓鼓囊囊的並不合身的軍大衣。

    Z市入不了冬的夜晚,穿這個應該會有些熱。

    「拿著吧,我們遇到也是緣分。」蘇白近一步遊說。

    老人這才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腕子枯瘦嶙峋:「謝謝了。」

    蘇白這才注意到,他的普通話很標準,沒有一絲嶺南的口音。

    原來不是本地人麼?

    要放平時,蘇白會出於專業的特性和自身的好奇多跟老人聊兩句,但今晚沒辦法。

    不過如果老人一直固定在Z大南校區內拾荒,那以後應該還有見面的機會。

    蘇白禮貌地和老人道別,老人訥訥地點一點頭:「你多穿一點啊,風涼。」

    沒頭沒腦的一句叮囑,但讓蘇白心頭一暖:「好,您別擔心。」

    莫名有些像孩子出遠門與父親道別。

    蘇白蹬上了車,風將那位老人甩在了他身後;趁著拐彎的空檔,他回過頭去,老人還立在那燈火闌珊處,木然地立著仿若一尊笨拙的雕像。

    但蘇白不能分心,他在蹬車,而且拐彎過後,他也看不見那位老人了。

    到達教授家樓下,半個小時還差兩分鐘,他緊趕慢趕爬梯上樓,正好看見教授家門開著,亮亮堂堂,入眼就是一張大圓桌子。

    教授一人擱桌邊坐著,桌上擺放了紅酒白酒,還有鳳爪毛豆涼拌海帶的下酒菜,可謂是清靜又熱鬧。

    「喲,靚仔,客氣了,還帶酒來。」

    哪怕戴了眼鏡,教授的眼睛還是很尖。

    「一點點心意而已。」蘇白把水蜜桃味的白酒恭敬地擺到教授面前。

    教授也不講虛偽的客套,直接拿了瓶眯眼細看標籤:「水蜜桃新品……請你出去。」

    蘇白厚著臉皮大著膽子幫忙把門關上,坐到教授對面:「別介,張老師,您看我好容易來一趟。」

    教授把水蜜桃退還到蘇白面前:「那你喝這個,不能動我的酒。」

    「我能就點兒下酒菜麼?」蘇白可憐巴巴。

    「只能就一點點。」教授說。

    第28章 28.0

    他就不該在校園超市里買酒,為了迎合年輕學生口味配出來的酒精飲料真是奇奇怪怪。

    和教授碰了杯後草草地喝了兩口,下酒菜也沒心情吃:酒精飲料過於甜了些。

    但教授似乎是個喜歡看笑話的:「你要能把你帶來的喝完,我就准你喝我這邊的。」

    早知道就直接過來,不買啥禮物了。

    蘇白咬牙一口氣喝完杯子裡剩餘的酒,也沒那勇氣續杯:「張老師,咱不會就只喝酒吧?」

    「你如果覺得下酒菜不夠,還可以點外賣。」教授丟了顆花生米進嘴裡。

    重點是外賣嗎?

    蘇白心裡腹誹,但還是誠實地掏出手機:他還沒吃晚飯,確實餓得不行。

    「沒有其他的事情麼?」蘇白硬著頭皮追問。

    教授又挑了只鳳爪:「沒有,我就缺個酒搭子。難得我媳婦兒不在可以敞開喝酒,但給我那些個老朋友打電話,要麼在出差要麼在做研究,只好問問你有沒有空陪我來喝點兒了。」

    教授這口音還是偏東北,來嶺南耕耘多年都未曾改變。

    「謝謝您的信任。」蘇白舉了舉杯子,裡頭是新滿上的水蜜桃白酒,「要聊點兒什麼我也隨時奉陪。」

    教授覷了他一眼,「說起來你並不太像老董會喜歡的學生。」

    「是,我師兄師姐們都很循規蹈矩,只有我想起一出是一出。」蘇白認下評價,並大方自嘲道。

    教授意味深長道:「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人不會把一門自己原本不喜歡的學科學到博士的程度。」

    蘇白坦然地接話:「可是我並不想做出什麼偉大成就來,於國家,於個人,我清楚我要做的事情並無多大價值,哪怕對於我自己也是一樣。」

    「我聽老董講了些你的情況,自認為你要做的事情於你自己而言具有重大意義。雖說有些搞不明白,你大可本科畢業考我的研究生,我幫你的可能性還要大些,且你自己花費的時間金錢成本還要少些。結果去國外溜達一圈再回來,然後告訴我說這件事於你自己而已也沒多大價值,那你來回折騰個啥勁兒呢?」

    張教授說話跟連環炮似的,一句追一句。

    蘇白不慌不忙道:「我只是想徹底地搞清楚前因後果,所以去到國外學習更的社會學理論和研究方法,而後再來叨擾您詢問當年的一些細節和人員檔案。」

    「但您也做了那麼多年研究,知道這件事情早早地就被國內外專家蓋棺定論,我就算再深入挖掘也還是那樣的結果。甚至我找您拿到檔案,也不可能找到我父親。」

    「我沒有告訴董老師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父親的真實姓名,更別談他是哪裡人出生是什麼時間。」

    「在重複前人研究且又找不到我父親的前提下,這個調查於我於國家,其實真可以說是沒有價值。」

    「我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完成童年時模糊的夢想,想知道我的父母是怎樣的人。」

    不知不覺喝完一瓶酒精飲料,蘇白的外賣也到了,但外賣小哥只送到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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