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下套

  沈青嵐跟秦芳蓮的決裂就是從一本菜譜開始的。

  當年師傅手裡也有一本菜譜，他打算傳給資質最好的徒弟。

  三個徒弟里，沈青嵐跟秦芳蓮最有資格，為了獲得這本菜譜，兩個師姐妹之間難免會暗自較量。

  那會兒沈青嵐還沒有現在這樣雲淡風輕，她一心想要精進廚藝，所以非常想要這本菜譜。秦芳蓮在廚藝上的野心有過之無不及，她比沈青嵐更想要。

  只是，沈青嵐的競爭光明磊落，她沒日沒夜地練習，從不懈怠。而秦芳蓮卻仗著資質好偷懶，剩餘的精力都用在了討好師傅上，就想著多套一點師傅的絕技。

  天賦決定一個人的起點，學藝期間，沈青嵐始終比秦芳蓮差一截，所以秦芳蓮一直不把她當成是競爭對手。

  然而，誰也沒想到，就在事關菜譜歸屬的那場廚藝比拼中，沈青嵐卻勝了秦芳蓮一籌。

  秦芳蓮當然不干，她覺得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一件事，因此她一口咬定沈青嵐作弊。

  後來師傅查了半天，並沒發現沈青嵐有作弊行為，不過他為了讓秦芳蓮心服口服，又舉行了一場比賽。

  這場比賽的結果依然是沈青嵐勝。

  菜譜自然就歸了沈青嵐所有。

  秦芳蓮依舊不服氣，她覺得自己做的菜不比沈青嵐差，她懷疑師傅偏心給沈青嵐放水。然而她鬧了許久，師傅依然不認同她，最後她就跟師門決裂了。

  從那之後，秦芳蓮就視沈青嵐為對頭仇敵。

  這段記憶讓沈青嵐直接懷疑沈紅梅忽然討要菜譜的用意。

  她覺得沈紅梅不是這樣激進的人，她想要菜譜，可能會要得更妥當委婉一點，可能會鋪墊得更久一點。

  再有，她之前便懷疑秦芳蓮跟沈紅梅合作的動機，秦芳蓮可不是個大公無私的人，她絕對是有利所圖。

  「青嵐，」沈軍這時說，「如果你跟少庭沒意見，我今天就把這菜譜分了。」

  「爸，我有個問題。」沈青嵐忽然問，「這菜譜您一直沒讓任何人知道，是不是祖上傳下來的時候有什麼要求？」

  沈軍點頭，「確實，你爺爺說不能讓外人知道，這是咱家發家致富的關鍵，只可惜我沒機會學廚，看不太懂這菜譜，只能靠後輩發揚光大了。」

  沈青嵐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又問：「那如果後輩沒您這樣守規矩，找個廚子來合作發揚光大呢？」

  說到這裡，沈紅梅的眼睫輕顫了一下。

  沈青嵐將她這一瞬間的微表情看在眼裡。

  毫不懷疑，沈紅梅絕對是不可能自己學廚的，她只會找廚師來替她做。

  沈軍也看了眼沈紅梅，嘆了口氣，「說句實話，現在我也看開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一本菜譜也決定不了什麼，你看我拿了菜譜一輩子，啥也沒幹成，而青嵐自學成才，現在混得也挺好。這菜譜我也就只能保證它在我手裡好好的，給出去了就不由我管了。」

  沈青嵐點了點頭，既然老爸想開了，她就不能說什麼了，哪怕大家都知道，沈紅梅這一半菜譜肯定是要與別人分享。

  「你們稍等，我去拿菜譜。」沈軍起身，拄著拐杖往房間裡去。

  這菜譜雖然是祖傳的寶貝，但沈軍沒有藏得很嚴。畢竟房間就這麼點地方，一眼能看到底，藏哪都藏不深。

  他從床底下拖出一隻老式行李箱，這破箱子打他爸那會兒就有，破得不成樣子，裡面裝的也是些沒用的雜物。那菜譜就跟一堆發黃的舊書包在一起。

  他從一堆破布爛衣服里扒拉出那個舊布包，翻出一本線裝菜譜。

  是的，這菜譜就是一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線裝手寫破本子。

  沈軍找了把剪子，估摸著翻開一半，剪尖對準縫合的位置。

  下剪之前，他猶豫了一下。

  他藏了大半輩子的祖傳「寶貝」，打心眼兒里是珍惜的，如果不是怕兩個閨女因此鬧不和，他並不想剪。

  唉……

  暗自嘆息一聲，他哆嗦著剪了下去。

  外屋四個人無聲坐著，房間隔音差，沈軍在屋裡做什麼大概都能通過聲音判斷。

  沈紅梅聽到了箱子拖動的聲音，她一邊判斷著箱子的方位，一邊拿餘光偷瞄沈青嵐，心虛得很。

  而沈青嵐坐在小板凳上，閉眼享受許少庭的按摩。

  不一會兒，沈軍拿著分作兩半又重新裝訂好的菜譜出來，擺在小餐桌上，一本推向沈青嵐，一本推向沈紅梅。

  「吶，就是這個了，希望你們各自珍惜。」

  「我們一定會的爸。」沈紅梅作為長姐，第一個伸手去拿了屬於她的一半。

  沈青嵐卻沒動，她睜開眼說：「爸，我那一半您先替我收著吧，我也用不著，等我哪天空了再好好學習。」

  沈紅梅跟沈軍同時愣住。

  沈紅梅手裡的菜譜頓時燙手起來，沈青嵐雲淡風輕的樣子，顯得她好像迫不及待一樣。

  「青嵐到底是比我強。」她笑了笑，給我自己找台階，「她有技術不愁，我卻是拿菜譜當救命稻草的。」

  沈青嵐笑而不語，從小板凳上站起來說：「爸，菜譜麻煩您幫我收著，我跟少庭累半天了，先回屋睡會兒。」

  沈軍雖然不解，但也尊重青嵐的意見，「行，我替你們收著。」

  回到房間，沈青嵐脫了外衣，跟許少庭躺在床上，兩人閉眼歇了一會兒。

  再起來的時候，屋外已經沒了動靜，沈紅梅跟陳正走了，沈軍去了滷煮店。

  許少庭問出心中疑問：「你不是很想學習新菜譜嗎，怎麼不要呢？」

  沈青嵐起來拿桌上的梳子梳頭，一邊說：「有緣分就學，沒緣分不強求，再說，菜譜這東西不是萬能的，不是對所有人都有用。」

  後半句許少庭理解，理論不等於實踐，他天天看沈青嵐切菜炒菜，他照樣做不出來。

  至於前半句，他琢磨了一下才回過味來，「你是說沈紅梅在打你這一半的主意？」

  沈青嵐笑著點點頭，「你瞧著吧，明天她就會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