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原則

  按說兩家這麼熟，話說到這份上也不好再咬著漲價了，可房東大姐那表情卻沒有妥協的意思。

  「青嵐啊，這年頭物價行情日新月異，半年的功夫豬肉還漲了兩毛錢呢！也不是大姐坑你，行情就是這個樣子，所有的東西都在漲價，我還收你半年前的房價，那就是虧本啊！」

  房東大姐算完帳又開始訴窮：「你也知道，我那口子賺錢不多，家裡就指著房租過日子，前幾天有人來租我這房子，我說租出去了，他死活跟我叫價，你猜怎麼著，最後出了八十！要不是我攔著，你大哥就要租給人家了！」

  好嘛，一口氣翻了三倍還多！

  這錢擱在半年前，對沈青嵐來說是天文數字，別說租一年了，半年都不敢想。

  現在呢，她倒是有能力出這個錢，可未免冤了點，半年前還是二十五的價格，一下子漲到八十，哪有這麼漲的？

  她為難地笑了笑，「陳姐，這價格是不是有點太高了點？您也知道我的條件，好歹湊了這麼一年的租金，再多也拿不出來了，您要這麼出價，我可租不起了啊。」

  「青嵐你也別謙虛。」房東大姐一臉瞭然的表情說道，「你賣滷味生意好，這片兒誰都知道，這兩三個月里不少賺！說實話要不是我看你生意還行，我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就你現在生意這麼好，房租一個月就賺回來了，租房花一個月的利潤，已經很划算了啊。」

  街上的門面房價格就是這麼漲起來的，房東看做買賣的生意好，自己也想分一杯羹，不然做買賣的一個月賺一千，房租卻只有十幾二十塊，這跟白撿有什麼區別？擱誰都想漲價。

  沈青嵐能理解陳姐漲價的心思，但還是不想這麼被坑一筆，而且她聽房東把她做買賣的帳算得這麼清楚，總感覺是有什麼貓膩。

  「陳姐，您漲價我能理解您，但這個價格我得再想一想，您容我回家跟少庭商量一下？」沈青嵐拿走桌上的錢放進兜里，站起來告辭，「滷味您留著吃，我先走了，過兩天給您信兒。」

  房東大姐看她像是要放棄的意思，又想再爭取一下，「行，青嵐你再考慮考慮，我這麼跟你說吧，房價呢多少是要漲的，咱倆這關係什麼都好商量，你一下子拿不出一年的租金，咱交半年也行，實在不行一季度也行，關係在這都好商量不是？」

  這話術高了點，就是說交幾個月可以商量，價格是不好商量了。

  沈青嵐沒接茬兒，笑著擺擺手，「行，我回去考慮考慮，您別送了，我走了。」

  從房東那裡出來，沈青嵐便騎車去了高家小院。

  許少庭跟高楓兩人還沒回來，雨也沒停，上午做的滷味一斤也沒賣。

  眼看著今天的雨怕是停不了，沈青嵐決定把今天做的滷味都送出去。

  她先拿小盆裝了一盆滷味組合，端到北屋給高炳良送了去。老頭一個人在家無聊，正喝小酒嗑瓜子，一邊聽著評書。

  「高爺爺，您中午吃飯了嗎，不會淨喝酒了吧？」沈青嵐嚴重懷疑老頭一個人中午沒開火。

  「我一個人不值當做飯，喝酒吃瓜子就夠了，反正也沒動彈。」高炳良沒錢的時候習慣了飢一頓飽一頓的，抗餓，餓一頓省一頓的錢。

  「那也多少吃點，哪怕下碗清水掛麵呢。」沈青嵐把滷味放在桌上，勸道，「今兒白做一鍋，我給街坊鄰居們分了，這是您的，聽我的，您啊馬上開火煮碗掛麵就著滷味吃了，餓壞了胃不值當。」

  高炳良一看那麼一大盆，哪裡肯要，「哪有你這麼分的啊，這不得賠死嘍？留著明兒再賣得了，這東西三天五天的壞不了。」

  沈青嵐說：「壞是壞不了，買回家去放妥當了，一星期也能吃，可做買賣的卻不能賣存貨，我能賣存一天的，就能賣存一周的，自己沒了底線，顧客的信任遲早也會沒了，何必為了這點利潤砸了口碑呢？」

  說得高炳良一個勁兒點頭，「還是你們年輕人眼光長遠啊，擱我們以前，這麼做生意能心疼死。」

  沈青嵐點頭贊同，「窮苦的時候誰也不捨得，長了毛也照樣吃，可現在不是熬過來了嗎，原先的苦不能再有了，您啊就往前看，您前頭是什麼，是身體本錢，您就拿出原先拼命賺錢的那點勁頭來保您的身體健康，那才是賺了！」

  高炳良長吸一口氣聚在胸口，半晌才吐出來，「丫頭你說的對啊……」

  「得了，您快吃吧，我去送別家去！」

  沈青嵐回西屋繼續打包滷味，一家大概一斤左右。其實一家多分點省事，但她想多分幾家，不然送誰不送誰不好取捨。

  她騎著三輪車，先在高家所在的胡同這片兒送了一圈，這邊的人不怎麼打交道，但顧客其實不少，有的買過他家的滷味，有的吃過滷煮火燒，反正認識的不認識的她都送了，權當打一波廣告。

  剩下的她分給自家附近認識的熟人，這些都是老主顧了，平常都挺照顧生意的，權當感謝了。

  送完了滷味回到高家小院，許少庭跟高楓也回來了。

  「嫂子您親自騎車賣滷味去了？」高楓身上帶著傷，看著挺慘，但表情明顯輕鬆了不少，「您不會一個人把那麼多都賣了吧？」

  「哪啊，都分給街坊鄰居了，反正今兒不打算出攤了，扔了也是浪費。」沈青嵐看著兩人問，「沒事了吧？」

  「沒事了。」許少庭遞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但高楓現在還不能回屋，起碼得明天身上的血腥氣才能散乾淨了。」

  沈青嵐點點頭，沒再提這事。

  「不是，嫂子？你把貨都分了？！」高楓聽說滷味都送了，簡直不敢置信，「好傢夥您家一天的營業額夠我大半個月賺的，說送就送了？」

  「不送也沒辦法啊，第二天就是存貨，賣了砸招牌的。」這話沈青嵐今天不知道說了多少遍，送一家說一遍，大家都沒見過這麼做買賣的。

  許少庭聞言看向沈青嵐，這話像誰在他腦弦上撥了一下，激出了一些他從沒有過的想法，他對著青嵐那雙清亮的眼睛若有所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