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驚

  沈青嵐驚得倒吸涼氣，這事來的突然，畫面衝擊力太強，她一時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機械地上前跟著許少庭往屋裡抬人。

  許少庭卻不讓她動手，他太冷靜，面對這種突發場面還能面面俱到。他一個人把高楓拖進屋，再把廚房裡的甘水一股腦倒在門外，迅速衝掉了門口的血跡，然後才關上門。

  坐地上的高楓緩了口氣才說：「許哥，許嫂，千萬別驚動我爺爺。」

  今天下雨，老頭也沒出攤，在自己屋裡聽評書，按理聽不見這邊的動靜。

  沈青嵐還是關上了西屋的門，以防萬一。

  「青嵐，接盆水來。」許少庭幫高楓脫掉雨衣，一邊檢查傷勢一邊對沈青嵐說。

  「好，我這還有紗布跟酒精。」沈青嵐瞥見高楓身上有刀傷，忙把上次用過的紗布酒精找了出來。

  前幾天她剁肉的時候不小心劃傷了手，許少庭幫她從診所里要了些紗布跟酒精，沒用完，現在倒是派上了用場。

  「今天又是跟誰？」許少庭處理傷口有經驗，他讓高楓只管坐著，自己幫他收拾。

  高楓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交代這事。

  「跟哥說實話，我知道這片兒沒人能把你傷成這樣，你要不願意跟我說，就自己找地兒處理傷口去，別把我還有你嫂子牽扯進來。」

  許少庭跟高楓現在混得熟，大概知道他在幹什麼。

  說難聽點，這小子的工作就是給人當狗腿子。

  這片兒有個挺出名的地頭蛇，姓魏，大家都叫他魏哥。這魏哥是小流氓出身，早年不干正事的小流氓挺多的，大多數都混進了局子，這位魏哥也進去過一次，但出來後依然走流氓路線，並且靠賺黑錢發了家。

  許少庭做買賣的市場就是他賺黑錢的地盤之一，裡面的攤位有九成都是他租下來的，他原價租了之後再加價轉租給做買賣的那些散戶。

  賺了攤位差價不算，他還將市場視為私產，凡是進去做買賣的沒有不被他盤剝的，說好聽點是交營銷費，說難聽點就是孝敬費。

  所謂營銷費，就是魏哥方負責給市場做宣傳，拉攏附近以及更遠的市民來消費，提高市場客流量，幫助大家賺更多的錢。

  宣沒宣傳不知道，不過許少庭感覺這市場客流量倒是不錯。

  許少庭進市場沒有租攤位，沒讓魏哥賺著錢，理所當然是要孝敬點，於是就有了前幾天高楓來鬧事的那件事。

  魏哥手下養了不少所謂「職工」，也就是給他要孝敬費的打手，高楓就是其中之一。

  跟高楓一起的那幫小青皮就負責這片兒，日常巡街也就是巡視地盤，看看有沒有新商戶，有沒有不聽話的老商戶，順便也管一管治安，幫交了錢的商戶解決一些糾紛，畢竟收了保護費的。

  這種狗仗人勢的工作，按理不會有什麼危險，他們面對的都是些想安心做買賣的小老百姓，沒事不會跟他們對著幹。

  高楓從業四五年，遇上的最大危險就是許少庭，好傢夥，差點兒沒讓他打廢了。

  但許少庭再「危險」，也不會跟他們動刀子，今天高楓這傷，明顯是遇上了更大的危險。

  高楓把許少庭當朋友，一口一個哥叫著，連受了傷都跑回來找他，當然不跟他見外。可今天這事太大了，他不知道怎麼說。

  「許哥，我那些破事你也都知道。」高楓嘆了口氣，「你那天勸我儘早脫身，我聽進去了，也跟魏哥提了，他倒是也同意了，但條件是讓我再幫他個忙。」

  「你也知道，魏哥對我有大恩，我一家的命都是他救的……」

  說到這裡，許少庭就明白了。他不光明白了，還對高楓的難處感同身受。

  這年月窮苦出身的人或許各有各的窮，但面臨的困境都是一樣的。

  高楓父母早亡，留下一對沒成年的兒女，靠爺爺賣瓜子養活著。這買賣沒什麼保障，來錢不穩定，吃穿勉強維持，還得是老頭健健康康的前提下。

  有次高炳良生了場重病，因為沒錢去醫院就一直拖著，差點兒沒了命。高楓為了救爺爺，為了養家，不得不退學賺錢。

  可他一個剛十歲出頭的孩子哪裡能賺到什麼錢，他連一日三餐的糧食都賺不回來。

  就在小高楓走投無路的時候，他遇上了魏哥。

  魏哥可憐他，借了他一筆救命錢，算是把高炳良的命先救了回來。然後魏哥又安排他在自己開的飯店裡打零工，等他年紀稍微大點的時候，魏哥又把他調去了自己開的娛樂城裡。

  就這樣，高楓在魏哥的幫助下一路走到今天，雖然沒能大富大貴，但可以維持一家生計，以及供妹妹念書。

  許少庭太知道這種經歷了，因為他退學打工的時候也遇到過類似於魏哥這樣的人的熱心幫助。

  魏哥這種行為說是熱心幫助，不如說是一種投資，他們就愛挑像高楓許少庭這樣的走投無路的小孩兒，救他們於危難，收買人心，然後將來讓他們給自己賣命。

  不同的是許少庭沒在最難的時候選擇這條路走，因為他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是他那個早死的賭博成癮的爹用生命教給他的。

  許少庭可以肯定，魏哥不可能輕易放手高楓這塊養了多年的肉。根據他觀察，跟高楓一起的那些小混混里，就數高楓能打，也最數他仗義，這樣的人是一把好刀。

  「他讓你干違法的事了？」許少庭有不太好的預感。魏哥要把人留住，或者是最後一次人盡其用，肯定要拉高楓下髒水，

  髒水一旦踩了，可就撤不回腳了。

  高楓無奈的，重重地點了下頭，「昨晚上他說娛樂城那邊有人鬧事，讓我跟幾個兄弟過去救場，我隱約覺得沒好事，可這種小要求我也不好拒絕。結果讓我猜著了，去娛樂城的路上忽然說鬧事的人跑了，讓我們去追，這一下就追到了郊區……」

  沈青嵐一邊聽著，瞥了眼許少庭，聽到這裡她其實有點害怕，怕高楓嘴裡說出什麼違法亂紀的東西來，因為有時候知情也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