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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而此時他心心念念的邊關,戰火一夜未歇。
大雪紛揚也遮不住的滿地殘骸,抬眼望去,儘是紅白屍骨。
關榮身負重傷,整隻左臂不知斷在了哪兒,戰馬都馱不住。而雙方還在死命廝殺,沒有絲毫喘氣的機會。
他搖搖欲墜,拿刀的手止不住顫。
看見了同樣滿身是傷的呂凌,他沒有絲毫猶豫,拼盡全身力氣,飛刀一擲,正中呂凌心口。
酉州現守將、前守將呂縛之弟、酉州叛軍之首,呂凌,酉平關八戰不敵,卒。
就在此時,破空長箭不知從哪兒飛來,將關榮一箭封喉,一擊斃命。
他沒有意識了,但腦海里不自覺投放著什麼。
從他出生、入伍,到遇見秦玏、谷城相伴、田肅被害,再到如今身死。
短短的一生,走馬觀花,就此止步亂局。
慶德元年,白髮少年將軍,關榮關雲道,於酉平關抵殺叛軍,造人偷襲,隕。
再不似肆意少年郎,終其一生,只有他鄉城牆駐足,遙望故土,殘軀破敗,盼得死後魂靈歸家。
塵歸塵。
究竟,難得圓滿。
而此前一刻,在他牽腸掛肚的京都,秦玏方才接雪的手還沒收回。
還未有動作,他忽地心如刀絞,周身刺痛難忍,只覺五臟六腑都要被撕裂了。
時松二人見狀立馬吩咐人去叫大夫,正要把他推回房間時,輪椅上的人突然嘔出大片血。
只一剎,他腕上白繩倏地斷裂。那一縷白髮隨風雪落地,歸於泥土塵埃。
秦玏只來得及瞪大雙眼看著它,整個人從輪椅滑下,「咚」的一聲撲地,再無動靜。
慶德元年,前谷城駐守副將,秦玏,重病不愈,油盡燈枯,歿。
終不復意氣少年將,回望當年,一心護國衛疆,於邊關馬場肆灑熱汗,卻被困在方寸輪椅上,站立不得行臥不能,最後唯死解脫。
土歸土。
終究,滿是遺憾。
酉平關八戰結束的第二天,新王繼位的消息傳到了酉州。
周珂重傷不愈,於前夜身死,彼時剩餘四萬軍將群龍無首,最後齊齊歸降朝廷。
所幸關內太平下來,關外也步步安定。
這得多虧哈步及時趕到,未等米賽格靠近酉平關,便拿著乸爾的軍牌勒令其及手下三萬將士歸返,這才免了又一場混戰。
天下局勢落定,張家造反一案牽連甚廣,連根拔起好些官員。
改天換地後,朝堂註定要大換血。
酉州、暉城戰亂剛定,乃重中之重。
孝真宗便擢御史中丞吳晟為酉州刺史,官至正三品,替周珂位,負責酉州一帶的流民重建。崔言即刻接手酉州剩軍,為新任駐守將,護一方平安。
暉城則由新任宣威將軍王元南接管。
鄰城谷城駐守將張騅遙,以戴罪之身被押回京問罪,原駐守將趙清不日重新赴任。
桐州刺史,由姜旭換成了寒門出身的新人,由范重陽輔其左右,共理桐州大小事宜。
范徹景平亂有功,便隨懷化大將軍北上鎮守蒼平。可其父范知善,作惡多端、蓄意謀殺錦成王,最後落得個圈禁終身。禁軍總統之位便由兵部侍郎魏忱兼任之。
空出來的工部尚書之位則由胡乾代之,另空禮部尚書位從朝中能人提拔。
依照蕭予霖的意思,其餘有功之臣,皆該有賞。
奈何此時用財之多,國庫也拿不出多少來,他便只得自掏腰包。若不是時松這個王爺有名無實,怕也得掏家底幫忙補貼了。
免除苛捐雜稅、頒布利民之策、叛軍的處置……
圓月當空,灑滿宮殿檐角,御書房裡火燭輕曳,幾人各忙各的。
時松看這些頭疼得不行,乜了一眼身旁面無表情正閱覽卷冊的柏秋行,又將視線落到正在考蕭耒功課的魏忱身上,最後將矛頭對準蕭予霖閒得嗑瓜子的那副嘴臉上。
他忍不住道:「王爺,你看你這般有空,這些不如你來批?」他將堆積成山的奏疏往前一推,「而且,這不是我該做的吧?」
他心裡吐槽,到底你是攝政王還是我是攝政王?!
蕭予霖卻無奈攤手:「我也不想。這不是有人說,想讓你多歷練歷練,才叫我給你安排上的。」
「?」時松又將目光挪回到某人身上。
某人卻不甚為意,慢悠悠道:「這是為你好。」
為了不打擾一旁的學得入神的蕭耒,時松忍得額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齒道:「好個屁!我歷練得夠多了,幹什麼還要我做這些勞什子,我看你就是想累死我!」
柏秋行沒說什麼,只是忽然放下手上的東西,思索片刻朝他招了招手,時松還真就靠過去側耳傾聽了。
柏秋行小聲道:「我要是想累死你,總不會是在這方面。」
「……」
接著,柏秋行又輕聲道:「我若真有那個想法,就不會讓你有下床的機會。」
「……」
時松在琢磨,他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不要臉的?
他隨手抄起桌前奏摺教訓似的輕拍柏秋行額頭,一本正經道:「你若是有閒工夫想些有的沒的,不如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
這次換柏秋行被噎了。他倒沒成想,時松還反過來教訓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