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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時松點點頭:「有機會,自當去當面道謝。」
二人正閒話些別的,恰巧蕭洛鈺從長廊另一頭走近。
她見了二人先是好生打量了一番,而後打趣道:「都活著呢?」
她那張如花似玉的臉略顯憔悴,被滿身的白襯得毫無氣色。
時松粲然一笑,思量道:「托你的福。」
趙清則偏過頭,不做言語。
蕭洛鈺也無甚在意,只是好不容易有了一絲的興致突然就消失了。
她也剛從扈州回來沒兩天,與趙清大軍幾乎是同一時間抵達的,這是戰亂後二人第一次見面。
時松想起她之前義氣相助,作勢謝禮,不料蕭洛鈺有感應似的一激靈,急忙道:「別了,那些噁心的話我不想聽。我讓寒梅跟著你,純粹是不想欠人情。」
不想欠柏秋行救出她把她留在扈州的人情,儘管不是柏秋行一個人的主意。
「……」時松左右看了看,見柏秋行也出來,心思便也不再這邊了,「成,那我們先走一步。你倆慢慢聊。」
說完拽著剛出殿的柏秋行就跑,只留下蕭洛鈺和趙清兩人四目相對。
「我……」趙清先開的口,半天沒措好辭。
蕭洛鈺面上無情緒,語氣一如既往:「沒死就成。」
「懷安,我自知對不住你。」
「所以你打算一直對不住,是嗎?」蕭洛鈺直勾勾盯著她,想從她眼裡讀出什麼,直攝人心。
趙清仍不敢看回她眼睛。
不等趙清回她,她便錯身走過不做停留:「隨你便。」
趙清難得幾分慌張:「如果你肯原諒我——」
蕭洛鈺頓足停住,頭也不回道:「我什麼時候跟你說我怪你了?」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好半晌無言。
最後,兩人釋然一笑。
出了宮門,時松自覺地拉著柏秋行上了馬車。
柏秋行垂眸看著自己掌中被另一人搭上的手,玩笑道:「堂堂王爺,跟我住三更冬是不是委屈了些?」
「更委屈的我都受過,你這算什麼?」時松說得不以為意,甚至帶著一絲不經意的笑。
柏秋行卻忽地心酸,他整個人頓住,語調沉下來,認真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瞞你,實在是——」
時松鑽進馬車,手上扯了扯打斷道:「我知道,要你命的人不在少數。你那時又身受重傷,越少人知道你的存在越好,讓他們相信你是真的死了才是最安全的。我沒覺得有什麼。」
柏秋行驀地抱住他,攬過他的頭,輕啄眉間。
窗外偶爾飛過的雪花,落地即化。
時松斜著窗外,揚唇道:「走吧,去關副將家看看。」
「嗯?」
「怎麼說人家也是在為我們賣命,不去關心關心人家家屬?」
柏秋行回之一笑:「也是。」
兩人跟著關家小廝進門時,秦玏剛醒不久。
長廊下,輪椅之上的人闔目不言,雙腿披著毯子,整個人虛弱不已,一身的病氣藥氣難阻,瘦削得都快成骷髏了。
秦珠就在他旁邊蹲著,時不時為他揉揉腿。
時松記得,上次見他,還是有人氣的。
小廝通報完過了許久,秦玏才回神抬眸。
本是大好的年紀,卻和垂暮老人一般眼窩深陷,老態盡顯。
秦玏見了兩人,扯出一個笑:「拖著這一副病軀,無法作禮,多有擔待。」
聽見秦玏說這話,饒是秦珠沒見過這兩人,也知非是常人,於是起身福了福禮:」見過兩位大人。」
柏秋行一頷首,隨即應道:「無妨。」
時松扶起秦珠,將話頭對準秦玏,不忍問道:「秦福將這些日子,過得可安穩?」
秦玏無力擺手:「王爺不必憂心,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為清楚。」
他十分疲怠地合眼,輕聲緩慢說道:「我……命數已盡。」
還不等時松二人說什麼,一旁的秦珠便含淚斥責道:「阿兄!別再說這種話。」
秦玏的樣子像是睡得迷糊,眼睛半睜,極力抬手撫摸她的臉,說話都費力:「阿珠乖,你先下去,阿兄同這兩位大人有要事相商。」
最後,秦珠一步一回頭地走了。
支走了她,秦玏復又開口:「前些日子收到雲道的信,酉州一切順利。待京都的消息傳到那裡,安頓流民的政策下落時,也就能太平些了。」
時松吐了口氣,勸慰道:「將軍還是多放些心思在自己身上,若是來日關副將回來了見將軍這副模樣,該如何作想?」
「等不到了。」秦玏輕飄飄說了這麼一句。
「王爺,大人,」他側首,用力抬眼看清時松二人,說話聲極輕,「幫我給雲道帶句話吧,就說,未能實現的相守,我秦玏,下輩子來補償。」
輪椅旁立著的兩人都不言語,悲痛、感慨、惋惜……思緒萬千。
他們沒想過,秦玏會是如今這副病入骨髓的模樣。
秦玏見他二人不作聲,也知其心中所想,沒再往生離死別那方面說。
「邊關還在打仗,怕是更難熬吧。」他極慢地伸手,接住飄過的一片白,落掌久久未化,仍是那六瓣的樣色。
其實不是很冷,比起冬日的雪,根本算不得什麼。但於秦玏這副身子來說,確實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