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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時松望著遠去黑鷹出了神。他知道,黎古定然不會輕易出兵,米賽格肯定是背著乸爾王遣兵。如今,給哈步傳信,或許能拜託他拖延些時日。
不過哈步在黎古軍中無甚威望,讓他設法拖住米賽格也不是長久之計,重要的是,得阻止酉州的周珂和呂縛開酉平關。
酉州水路直通京都,不管是酉州還是黎古,若是張齊敬發話,定然直逼京都,這繁華之地不出半月必然淪陷。
所以酉州必須「收復」,京都無人可派,只得從桐州調兵過去,這註定會是一場硬仗。
時松無奈輕嘲,後齊人打後齊人,也是亂得可以了。
他在柏秋行書房裡呆坐半晌,起身剪掉一燭,頭也不回道:「王爺已經出來了,你不回去,還跟著我做什麼?」
寒梅從門扇後現身,似是翻了個白眼:「王爺那邊人手眾多,自然不必讓我操心。倒是你,身邊可用之人少之又少,我擔心你忙不過來,所以又回來了。」
「麻煩你下次編一個好點的藉口,或者把你臉上不樂意的心思收一收。」時松放下剪刀,回到案旁取下一支毫筆舔墨,「你不願跟著我,我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回王爺身邊吧。」
寒梅抱臂靠門,淡聲道:「我若是能隨心所願,此時也不會在這兒了。」
時松不作聲,莞爾才道:「我總覺得,你這性子,倒是和懷安更像一點。」
寒梅默了默,哼笑一聲,狀似不以為意道:「『易主』了這麼些年,不像也該像了。」
「只是如此麼?」時松問得不咸不淡,看不出情緒。
「你想說什麼?」寒梅神情更冷。
時松揭過這個話題,沒再與她理論她該去哪兒,也沒打算與她談論和誰更像一點。他知道寒梅此舉是蕭予霖的意思,不是監視,而是出於真正的關心。
他如常落墨,安然受之,眼也不抬道:「宮裡那頭如何了?」
寒梅也當做無事發生,應道:「魏大將軍還潛伏在北宮門,羅定騫按照原計守在安定門,魏侍郎已經進去了。」
「張世曉呢?」
寒梅:「放心,已經派了人傳偽信,姓張的還不知道。不過依照張世曉多疑的性子,瞞不了多久。」
時松專注筆下,一心二用應道:「不需要瞞多久,無論他知道與否,最後的結果都一樣,只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殺他更容易些罷了。」
他又交代了幾句,才將寒梅遣了下去,偌大書房又只剩他一個人。
待墨跡鋪滿宣紙,時松才擱筆,以前柏秋行總是會在此這般練字。
松子趴在桌上舔了舔毛,然後又安然睡過去。
時松將目光落到旁側書架的箱子上,那是柏秋行練完字的藏卷。
他取下木箱,準備把自己這張也放進去,打開後卻不自覺翻閱起來。
那些字跡如柏秋行人一般,周正又好看,賞心悅目吸人眼球。翻了不知道多久,忽然有一張突兀的草紙硌到手。
幾個歪歪扭扭的字赫然撞入眼帘——「大人柏子濯」。
時松看見這個愣了一瞬,隨即立馬反應過來了。他的字跡,他記得,這是他才來時第一次寫下的。
他置之一笑,自言自語道:「我以前的字這麼丑的嗎?」
松子不會說話,團成一團舒服地打呼,沒有人回他,他就定定呆呆地看著手上的紙。
過了好久好久,時松像是再也忍受不了,所有的負面情緒頃刻間爆發。他蜷在椅子上抱住自己,埋頭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書房外是夜靜的蟲鳥鳴聲,書房裡,只有時松哽咽啜泣的聲音。
第一次,這是柏秋行死訊傳來後,他第一次有如此激烈的情緒。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他反覆問著自己。
哭過後,他又開始偏執,又開始鑽牛角尖,又開始去信那個渺茫的可能,柏秋行沒有死。
如此反覆,道不清是折磨還是寬慰。
夜已過半,皇宮裡卻像是沒有黑白日一般,這時各宮各殿還都是重兵巡邏把衛。一人混在其中,在長廊拐角處偷摸溜進了偏角,而後推窗而入。
蕭予寄聽見窗戶邊上的動靜,立馬翻身坐起,順起燭台持以戒備之姿。
他現在危如累卵,被囚禁於此,不由得風聲鶴唳。定睛看清了來人,才大鬆了口氣,隨之而來的是興奮。
「魏小愛卿!」他欣喜若狂,下了床連鞋都沒穿,趔趄幾步,抓救命稻草一樣抓著魏忱。
魏忱有模有樣地單膝跪地:「微臣是來救駕的。」
蕭予寄目光澄亮,狠聲道:「去,去給朕殺了張世曉!」
「皇上,微臣自當遵命。不過——」他沒等蕭予寄發話,自顧自起身,一抬笑眸,「皇上可否答應微臣一件事。」
蕭予霖霎時滿眼希望:「你說,什麼高官權位、榮華富貴,朕都給!」
魏忱抬眸與他相視,慢吞吞地應著他的話。
「微臣想要,皇上讓位與離幽王。」
第86章
魏忱說這話時依舊溫聲和氣,看不出半點陰謀的影子。
儘管有先皇的擬詔,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這天下自然會有不滿者。若不是怕蕭予霖上位後名聲不好聽,他也不必費那麼大一番功夫陪蕭予寄演戲。
蕭予寄聞言立馬色變,一把將他推開,難以置信地打量他,他倒吸一口涼氣:「若是朕不給,你又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