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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什麼?」

    「暉城大捷,阿清他們就要班師回朝。」魏忱控制著自己,儘量不讓情緒跑出來,「子濯……戰死於曜凌關外。」

    蕭予寄整個人頓住,忽然掩面,良久良久才顫聲道:「是我害死了他……」

    「你知道的,就算沒有你我,子濯還是會選擇那條路。」魏忱扶著他肩,止住哽咽,斜首試圖與他對視,「子濯死了,小時北上安危難測,你還要讓我眼睜睜看著你也深陷泥沼?已然至此,半分不得轉圜之餘,若此時止步如何對得起先前的盤算?又如何對得起他們?」

    「我父親已經答應了。」魏忱拂過他額前碎發,「所以,交給我好嗎?」

    自從上次探望蕭耒出宮後,魏遠就不再出面。旁人以為他在和蕭予寄置氣,只有魏忱知道,他在權衡。

    茲事體大,儘管對蕭予寄多有不滿,就算他是個粗人也明白,這是掉腦袋的事。

    想了這麼些日子,直到蕭予霖進獄了,他才鬆口。

    蕭予霖默然良久,才一狠心點了點頭。

    十日功夫不到,京都又是一通風雲變幻。

    朝中一方面忙著尋找蕭耒的蹤跡,另一方面準備迎接將歸的行軍元帥。

    誰都沒注意京都的一角,張齊敬差人往西邊送了信。

    他站在院子裡仰著槐樹兀自琢磨了片刻。

    呂凌失聯也就算了,彭祥現在也聯繫不上。與他最近的往來,還是他經過桐州,將桐州情況悉數告知。過了這麼些時日,張齊敬再沒收到一封回信。

    這幾日便是最好的時機,他顧不上彭祥了。

    「主子。」

    張齊敬被這一聲喚回神,他將目光落到了剛闖進來的護衛身上。

    護衛規規矩矩地將手裡抱著的盒子遞給他。

    張齊敬乜了一眼,問道:「什麼東西?」

    「屬下不知。在府門口發現的。」

    張齊敬聞言皺眉:「沒人看見誰放的?」

    護衛老實道:「沒有。」

    張齊敬對這種未知的掌控尤為厭惡,就像先前發現范淑章在他府里安插了眼線時一樣。

    是一種令人極其不適的危機感。

    他手剛覆上盒子,不知想到了什麼,敲了敲盒蓋一轉念道:「你來。」

    護衛依言而動,誰知剛打開,隨之映入眼帘的是無比噁心的一幕。護衛驚恐萬狀,臉都白了,捂著鼻子嘴巴乾嘔半天。

    他手猛然一抖,木盒落地,從里滾出一顆頭顱來。

    哪怕血肉模糊,腐發生蛆,張齊敬也依稀能辨認出,那是彭祥。

    與此同時,北街魏府里多了個貴人。

    時松一到京都,把范知善連帶王虎都扔給了吳晟看著,自己身邊就留了個寒梅,隨後就急忙趕往魏家,連柏府都未來得及踏足。

    魏忱書房裡,兩人端坐在案旁。

    「刑部那邊,我托范尚書打點過,不會有太多為難。」魏忱想了想,「不過不能就這麼等下去,上頭那位,可是很容不下予霖。」

    時松知道他說的是何意,思忖道:「咱們做黃雀可好?」

    魏忱抿唇一笑:「那麼這螳螂,張尚書最適合不過了。」他略微思索,「看來得做什麼逼他一把。」

    時松卻道:「不用,來之前我已經逼過他了。」

    魏忱就聽他把北上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兩人交談半天,待到氛圍更為融洽時,魏忱才有勇氣提起那個名字,不過提及時他仍是猶豫之色。

    「子濯他——」

    「阿龜。」時松不等他說後面的那番話,直接打斷,「我知道你想說什麼。」

    魏忱偏過頭,他沒有要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他心中難過,苦悶,還有愧疚和悔恨。因為,扈州策變,他也有參與。柏秋行的死,與自己脫不了干係。

    他之前想過要怎麼面對時松,又該如何提起那件事,他沒有尋到一個結果。

    所以,今天時松回來,第一時間選擇來找自己,魏忱是愕然不安的。

    緘默良久,時松才開口,語氣堅定又固執。

    「我不信。」

    可這個信念於他心中有過動搖嗎?

    他不敢去想。

    那個答案,他自己都界定得十分模糊。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柏秋行還活著。

    他寧願永遠這樣偏執又遲鈍。

    就這樣渾渾噩噩過一輩子?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這輩子有多長,但他知道,事結後自己就會去曜凌關。如果他沒能找到他要找的人,他會當場瘋掉的。

    當然,前提是他能活過這一場動亂。

    柏府里兩位能翻天的人都不在,府外自然少了眼睛。

    時松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公子?!」看守的小廝見了他皆是驚異之色,又打量了他身邊戴著斗篷的姑娘,縱是疑惑也不好問些什麼。

    時松視線被周圍鋪滿的白菊引去,有些都蔫了。

    他彎身隨手拈起一枝來,出神地打量片刻。他沒有問那兩個小廝這些花從何而來、為什麼會有這些東西,他都能猜到。

    那兩個小廝見他不作聲,難免心焦,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自己卻先泣不成聲了。

    時松忽略了他們的聒噪,抬頭望著長匾依舊沒有動作,就這樣愣在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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