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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兩相權衡之下,最終妥協,簽訂和平往來條約。
往後的日子,也暫時能安分些了。
月亮剛升起來,微光傾瀉於四方院,與木槿花樹交織成斜影映在泥土之中。
晚風過,將連廊籠中火影竄滅。北方的風不似南方柔和,分毫不見春日的暖。
時松同北夏人打了好幾天交道,事畢後剛喝一口水,正準備睡下便聽見一陣敲門聲。
「進。」
進來的是一個禁軍,時松認得他,范知善的左膀右臂。
他不知道此人叫什麼名字,只記得他姓王,其他人都喚他虎哥。
「王爺,」王虎端盤進來彎身一禮,「換茶了。」
時松早有預料似的好整以暇地望著他,也不阻他。王虎換好後,還順手給他倒上了一杯。
不知為何,王虎遞茶的手微微發顫,想要掩藏的心虛忐忑全然暴露在外。
時松接過來上下打量片刻,而後毫不猶豫地全倒在地上,斂眸道:「叫你主子來。」
王虎沒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聽見他發話忙不迭跑出去了。
只片刻,房間裡的王虎便換成了范知善。
他一踏進房門,時松便提起茶壺,驀地鬆手。
啪——
磁壺落地成碎瓣,茶漬四灑,茶葉靜靜地躺著,像是被揭穿的陰謀,無處可躲。
時松蹲身,隔著帕子拈起茶葉聞了聞,頭也不抬地問道:「我若喝了,還能活脫脫地站在這裡嗎?」
范知善朗聲道:「王爺這是說的什麼話?」
時松扔掉帕子,起身拍拍手:「別裝糊塗。范譽非,你太著急了。」
以往都是統領統領的叫著,時松還是第一次叫全了他的名字。
范知善倒是毫不意外,他低頭一笑:「王爺這一路,裝得不辛苦?」
從與北夏談判開始,他就知道,時松此人決計不簡單。對局勢的分析和針砭時弊,以及對北夏算盤的分解,可不是一個紈絝能想得出來的。
直至那時,他才明白了范淑章為何要讓自己親自來料理這個人。
時松想起在桐州范徹景說的那些話,沒打算與他撕破臉皮:「井水不犯河水不好?」
「井水不犯河水?」范知善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嘲諷般笑了笑,「那王爺為什麼就不服命呢?」
時松好笑道:「服命?什麼才是我的命?誰規定的被人所害就是我該有的命?別人容不下我活我就該死?」
「王爺裝了一陣子糊塗,我不信真變糊塗了。」
「范譽非,」時松負手而立,極輕地搖了搖頭,微扯唇角,「這不是我的命。」
范知善沒有執著於同他糾結「天命」的問題,而是想起什麼來一轉話鋒:「對了,王爺還不知道吧,曜凌關大捷,蠻子退兵了。」
時松腦子飛速思考著,曜凌關大捷?那說明柏秋行成功了?!
他欣喜情緒還未來得及冒出頭,就又聽見范知善說了句錐心刺骨的話。
——「柏子濯戰死了。」
第82章
時松腦子嗡嗡作響,似是某根緊繃已久的弦斷了,半晌無法回神。
他說什麼?柏子濯死了?死了嗎?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死了?誰來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整個人時而僵化般無所適從,時而又變得麻木不已,甚至感覺不出自己還活著。
他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好半天才艱難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范知善沒有立即應他,而是說了好些鋪墊。
他講故事般不緊不慢道:「我聽說王爺先前屈尊柏家,受柏子濯照拂良久,與他交情匪淺,如今還是讓王爺走得明白些。」
「聖上讓他南下同蠻子和談,你猜他幹了件什麼蠢事?」范知善痛惜地嘆息一聲,「他鼓動羅開恣帶著扈州六萬多的兵馬和近全部的糧草,去曜凌關同蠻子打仗,這是要造反啊!就算戰勝後活了下來,聖上還會讓他好過?」
時松木然地聽著,這些他都知道。他想知道的是,柏秋行怎麼死的,或者,真的死了而不是編造?
他抱著一絲僥倖繼續聽著。
范知善惋惜道:「你知道他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嗎?不知道是吧?我也不知道,不過我能猜個大概。」
「他死在了那血流成河的黃沙疆土上,戰馬從他身上一遍遍踏過,兵戈鐵器無眼糟踐!連個完整的屍體都沒找到,碎骨都撿不回來了!他死前怕都是望著這京都的方向,他放不下的人、未完成的事,終究是和他一同去到地底下了!」
范知善一字一頓道:「再無翻盤機會!」
「所以你還在計劃什麼呢?別夢了,他死了我的王爺。」他喋喋不休了一通,最終將話圓了回來,「讓微臣送王爺上路,王爺去下面陪他吧。」
話落,范知善朝時松倏然抽刀,捅進心口半寸時松才醒過神來。
他急忙往後撤步,踢開劍鋒旋身拔出歲椿相抵。
「別掙扎了王爺。」范知善一個勁兒朝他揮刀。
時松充耳不聞,錯身的一剎,他掏出袖中什麼東西,一把朝范知善灑去。
「你!」范知善登時視線模糊,整個人發軟,「從哪兒來的?」
時松一路上都被人盯著,他是斷不可能有機會弄到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