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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范知善猶豫未決。
范徹景漫不經心道:「趕了這麼久的路,後面還有好幾天的路程,父親不若留點精力。我正好精神頭足,看個人還是夠的。」
說得隨意,卻點明了要點。
似是被說服了,最後,范知善鬆口道:「務必看緊了。」
不久,時松所在的院子裡頭,大換了一批人。
范徹景提著食盒去看他的時候,他正擦拭著自己的寶貝歲椿。
木門輕響,時松眼也不抬道:「方才就想問了,范公子不住范家本家,跑到姜刺史府中住著,著實稀奇。」
范徹景放下食盒,頓了頓,扯唇道:「剛見王爺的第一面,還以為王爺真不堪至此,心中登時一萬個後悔。」
時松倒是不以為意,他緩慢起身:「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選這條路?」
「能有為什麼?饒是我再蠢,看如今天下局勢,也該明白,跟著我那個太后姑姑,我必死無疑。跟著王爺,我還能苟活幾天。」
時松思索著輕抬眉眼:「所以,你就這樣成了個叛徒?」
「話不能這麼說。」范徹景垂首低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也只是給自己謀條出路而已。」
「如果你聽你姑姑的話,未嘗不是出路。」時松赫然將歲椿抵在他脖頸間。
「非也。」范徹景斂眸未動,絲毫不見慌張之色,「我自小就知道她的野心,可這天下,當真落得到她手中?至於當今聖上,我的太師爺爺已經用行動告訴我該如何選擇了。所以,王爺不用試探我。」
時松偏頭與他對視片刻,輕笑一聲收了劍,嘆道:「范卿辭啊范卿辭,你很聰明,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也不看看,我小時候,」范徹景默了默,隨即哼笑一聲,「可是由誰親帶的。」
時松掀開窗縫,斜首左右察視道:「裝傻充愣可不是范太師能教出來的。」
范徹景半嘲道:「王爺這一路,不也裝得辛苦?」
時松對此不作言語,他回身落座,倒了兩杯茶,一杯推到桌案對面,抬眼問道:「我不信你心甘情願為我賣命,說說吧。」
范徹景對案落座,端起茶杯打量片刻。
「王爺還真是,」他蹙眉轉了轉眼珠,思索半天想出一個成語,「老謀深算?」
要不是為了維持形象,時松當場就要給他個白眼了,他略微無語:「范太師教的這個?」
范徹景擺擺手說回正題:「我只是希望完事兒後,不要波及范家其餘人。」
時松不語,端杯抿酒似的進了一小口。
這是個神思難察的小動作。
范徹景的視線隨他的手起又落,好半天,才聽他說道:「若你范家阻我,我該如何?」
范徹景也默然半晌,莞爾抬眉道:「王爺是想說我父親?」
時松盯著他不作聲。
范徹景瞭然道:「王爺留他一命就成,其他的,任憑王爺意願了。」
在他眼裡,自己的父親就是個古板的頑固,要想他易主,除非死。
為范淑章不辭辛苦地賣命數年,到頭來什麼都沒得到。
他不知道自己父親為什麼忠於范淑章,要說榮華富貴,他范家已經夠了,要說權勢地位,他范家也不缺。
或許由於血緣關係,或許由於至親之情。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得想辦法把他保下來才對。
擇明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總要給自己父親留條回頭路。
時松思忖著,手指在桌案上無意點了點。他沒有立即應承下來,而是一轉話鋒:「我要見范桂屹。」
范徹景瞧他這般的精明樣,無奈地笑嘆口氣,朝著門口一扯嗓子:「請!」
話音剛落,房門被打開,進來的兩個都是熟面孔。
范重陽揭開斗笠,漏出風霜不動的臉。他身旁,還有個天生白髮的公子。
時松朝關榮頷首示禮,後者也躬身回應。
韓直死後,他便也沒見過關榮。時隔多日一瞧,倒是愈發有氣色了。
他想過,為什麼關榮會站在他們這一頭。最好的解釋便是——為將者見不得國破家亡。
其實說起來,關榮跟著崔言來桐州,時松是前不久才知道的。先前在京都的時候被盯得緊,外面的消息幾乎傳不進來。也就是在來的路上,寒梅告訴自己多了這麼一個追隨者。
而范徹景倒戈的消息,也是寒梅那日在帳中傳的。
他起初還懷疑范徹景使詐,如今一番闊談後,才發覺范徹景不似傳聞中乖戾,倒也是個可用之人。
范重陽盯著曾經自稱主家是柏家的人動了動唇,千百疑惑欲宣之於口,但最終只道出四個字。
「問王爺安。」
他聽說京都多了個王爺的消息時,也是萬般震驚。
他不明白時松為什麼要隱瞞身份跑來桐州說那一番話。更不明白,自己現在到底是在為哪個王爺做事。
錦成王?離幽王?
其中之複雜,他想不通。
時松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但他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只道:「都督只須知道,今後的一切,難歸難,卻總歸是比現在要好的。」
范重陽聽出了他的話中別意,無奈笑道:「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誰能跑得掉?」
時松報之一笑:「都督安好便好,望都督保重,日後,還有用得著都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