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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他將視線投向旁側並肩齊驅的柏秋行身上。
柏秋行對上他的眼睛,看穿他心事重重的樣子,似是安慰地淺笑道:「無礙。」
時松釋然般勾唇搖搖頭,隨後又是低著頭沒有回話。直到行至城門處,再無前路可送時,他才緩緩開口。
「我預見過我的死狀。」
只一句便驚人無措。
「你說什麼?」柏秋行愕然無比,腦子突然一片混沌。儘管聽清了時松說的什麼,他還是難以置信,更是不敢相信。
而時松說的,是秋獵時在馬渡山腦海里閃過的那一幕。
他拿出馬背布袋裡的兩串糖葫蘆,別在柏秋行腰間,那是他方才順手買的。
他沒打算給柏秋行細講那個「死狀」,只道:「但是那沒有發生。所以,那些東西沒那麼准。」
柏秋行知道他說這些話的意圖是什麼。時松不止一次給他提過,不要去戰場。
車馬頓在城門處,等著再次清點完人員物備後出發。
清風陣陣過,打破良久的無言。
柏秋行偏過頭避著他:「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不敢看時松。
時松躍身下馬,施手摸了摸他座下馬匹四陽的頭,頭也不抬道:「你猜。」
他說這話時是笑著的,但卻泛著苦澀無奈。
他猝然握住柏秋行手牽韁繩的手,而後小指相勾,按著拙劣又幼稚的流程自顧自地點在他大拇指上。
「我信你,平安回來好嗎?我——」時松突然止住頓了頓,言辭匱乏般又重複了一遍,「我信你。」
柏秋行沒有應,反手將他攥得緊。
現在想想,先前暗中與魏忱商討完畢後,後者極其不安地問過的那句「你真的不打算告訴小時嗎?」完全是多餘了。
是啊,怎麼可能瞞得住呢?以前或許不無可能,可現在的時松,他自己都摸不准。
柏秋行偏回頭,低眸對上時松熾熱閃爍的雙眼。他想吻一吻他的眼角,他想安撫時松。
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不過,吻落之處並不是眼角。
柏秋行不顧周遭目光,俯身吻在了他顎角的那枚痣上,看出什麼似的附耳道:「你怎麼不說你等我?」
時松低笑著搖了搖頭,他原本是要說的,只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現在兩人所處境況,誰能夸下這等海口?
時松微微側首,在離他薄唇只差半寸的距離,笑著開口:「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你若是再問下去,我可要當街揍你了。」
話落,他微抬下巴輕啄擦過,隨即恢復如常。
就在一行人將要啟程時,柏秋行駕著四陽原地打轉,腰間別著的紅色與滿身沉穩氣質相斥,卻又綴著輕快稚氣,倒是稀罕。
他望著時松:「等我。」
意料之中的,他也沒等到時松的回應。但他依舊神色如常,只當什麼家常話未得結果一般無所謂。
只是他不知道,在自己背影漸遠時,時松低語自言了一聲。
「好。」
儘管那很難,但時松會為這簡單的一個字誓死負責。
其實對於馬渡山那個預兆,時松自己都是懵然的。
他不知道那一幕的結局是否真的屬於自己,也不清楚那畫面裡面的那個人是否真的死了。
一切都是他的猜測,都是他現在所希望的,或者說,明知的心裡安慰。
因為柏秋行此行,說白了就是去送死的,最後只得看老天收不收了。
究竟難測。
直至再不見行隊時,時松才翻上馬準備回柏府。
剛調轉馬頭,就瞧見長街不遠處立著身著禁軍統服的幾人。為首的人正值壯年,遠看一副熟面孔,卻與印象中的人略有不同。那人正看著自己,像是恭候已久。
從這身行頭和樣貌,時松一眼就知道了此人是誰——禁軍統領范知善,即范懷戚次子。
時松不緊不慢地趕馬走近,自覺停在了那幾人前面。
「聖上有請。」范知善起手一禮。
他笑起來和范知仁有幾分相似,不過多了幾分道不清的狡黠。
時松不知真假地嘆了口氣:「倒是難為范統領了,為了鄙人親自跑上這麼一趟,辛苦,辛苦。」
誰知范知善不吃這一套,直言道:「恭維的話就別多說了。請吧,王爺。」
「王爺。」時松輕聲念叨一遍,隨即低笑兩聲。
連范知善都知曉了,該來的還是來了啊……
第二天京都城內就有了鋪天蓋地地傳聞,那皇宮裡頭,多了個俊俏的錦成王,蕭予鑰。
相傳錦成王是前朝慈妃所出,在外流落數年,吃了不盡的苦頭。幸而先帝在天之靈佑護著他,此時才得以歸根認祖。
而當今聖上對他照顧有加,一回來就賜了名號,該有的王爺份頭一樣不少。只是事情辦得急急忙忙,王爺府宅一時半會兒也打理不出來,因此蕭予寄特許把他留在宮中。
不僅如此,在百姓眼裡,蕭予寄對這個失落多年的弟弟青睞萬分,器重得不行。不僅有讓他參與朝中事宜的意向,更是有派其北上促談的想法。
眾人不免感嘆,這新王爺待遇與離幽王對比,後者的慘澹顯而易見了。
別說北上了,自蕭予寄繼位來,蕭予霖連京都城門都未踏出過一步。而摻和朝事,對於他來說,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