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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太后娘娘?」范淑章語氣上挑哼笑一聲,似是不明的一個反問。
她緩慢湊近身,狹著眼看著時松,加重語氣道:「按照輩分,你應當叫哀家一聲——母后。」
時松見她直接將話挑明,便也沒打算和她裝糊塗,直起身收了腹中彎繞,對峙般盯著她,語氣淡漠道:「所以,方姑姑,是你動的手?」
「小琴啊,」范淑章突然頓住,側首望向窗外,眸中暗了幾分,「人非木石,她跟了哀家這麼些年,怎麼可能是哀家動的手呢?哀家待她可不薄,是她自己想不明白。」
其實無論真相如何,都無意義了。或是情有可原或是罪有應得,一切皆隨風落定,再無波瀾。
只是時松不免矛盾愧疚,不管怎麼說,方琴的死,是他間接造成的。
范淑章回神,背身道:「你可知哀家叫你來所為何事?」
「太后娘娘不妨直說?」
范淑章沒再與他計較稱謂問題,直言道:「北夏不安分啊。」
所以呢?時松不明白范淑章的意思,北夏不安分和自己有什麼關係?自己現在就是一個普通百姓的身份,就算有心幫忙也微乎其微。這些事,不應該找蕭予寄?
時松一個驚悸,除非——
「哀家想,讓你去和北夏談談。」
「草民惶恐,娘娘就算要找使臣去北夏促談,也該是從朝中選人吧?」而且,就算要派人,也輪不到她插手。
不過時松沒將後面那句話說出來。
「哀家的意思,也是寄兒的意思。」
時松輕笑一聲,抬眸道:「娘娘覺得,我去了北邊,還有命回來嗎?」
難。
如果桐州不再受自己牽制,不管是對范淑章還是對蕭予寄,自己已經沒有價值亦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他們母子倆甚至能在此時沆瀣一氣,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
蕭予寄更甚,時松若是死在了促談路上,不僅能泄那晚的一肚子氣,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名聲也還在。
「為什麼沒有?」范淑章哼笑一聲,「桐州不是你的底氣嗎?」
時鬆了然,范淑章已經知道那晚他和蕭予寄的談話了。既然如此,那他的判斷就沒錯了。
天高路遠,為避免路上出差池,范淑章肯定派人去桐州親令范徹景清理范重陽這個門戶了。
他心裡默默算了一下,崔言他們能趕得及。
時松將思緒拉回來,應道:「娘娘莫不是在說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草民可是衷心於天家的。」
「天家?這天家姓蕭,你不也姓蕭嗎?」范淑章長輩般慈愛地捋著他的頭髮,閒聲和氣,「既是先帝之子,這麼些年也該認祖歸宗了。一直在外像什麼話?哀家準備這幾日恢復你的身份,該有的王爺名頭家宅銀錢一樣不少,寄兒也正有此意。」
她抬手撣了撣時松的肩,繼續說著:「過幾日,你就以王爺的身份去巳關同北夏使臣交涉,正好讓北夏看看我後齊的誠意。」
時松沒什麼動作,他聽出了范淑章的話中別意,這母子二人執意要送他去死了。而北夏也確實需要派人好好談論一番,
這兩人合算的好計謀,時松都不得不讚佩一聲。
母子倆不和異心多年,難得一次站在一條道上,還得多虧時松。
他淡聲回拒道:「草民無心朝堂,做只閒雲野鶴便好。」
「你這孩子倒是跟你母妃一個性子,犟。」范淑章輕嘆一口氣,退到貴妃榻旁,「該改改,不然在這世道啊,不容易活。」
時松卻道:「為何草民要改?若是天下之人脾性皆如草民,不改這世道便容不得,那豈非世道之錯?」
范淑章嗤笑一聲,彎身從塌上勾起佛珠,閉眼撥了幾顆,一副心閒氣定的模樣,說出的話卻是殺氣騰騰。
「到底是世道不容還是人之妄大?就靠桐州的區區六萬就想自擁為王?該說你天真無邪的好,還是自不量力的好?」
時松毫不意外地笑了笑。
與他所想的一樣,范淑章以為他控制著桐州,是時松自己有那問鼎之心,殊不知他也只是為人鋪路。
他沒有反駁:「憑娘娘樂意。」
總之,沒人在意時松的意願想法,最後的結果是他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時松出來時,晨陽正冒頭,光束穿過朦朧霧氣奔向紅牆,清風裹著稍許熱意掃身而過。
他倏然停步於台階,閉眼抬頭,一半神思一半放空。
他有得選嗎?沒有。范淑章這是逼他走上絕路。
時松知道,柏秋行不日啟程南下和談,事關後齊國勢,所以對於朝中各方勢力來說,這無論是個多麼要好的時機,都暫時不會動他的。
那麼現在唯一要緊的,是保自己的命。
他想,但願在自己和北夏談妥前,能傳來范徹景身死的消息。
真頭疼啊。
金碧宮殿林立,侍衛和各殿的宮娥太監往來穿梭,也不知忙些什麼。
時松第一次來時,覺得皇宮裡各種新奇,現在倒是沒有了欣賞之心。分明是洋喜鵲暖之色,卻給人刺骨的冷。
他穿過狹長甬道,在看見人手比先前多了好幾倍的宮門後,驀地駐足在另一端,隨即轉步拐到了紅坊柱後,毫不意外地出聲問道:「你打算跟我多久?」
話音剛落,一道影子閃身出來,冰冷匕首攜著寒氣將他逼近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