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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不過他現在心中確實有點隱隱有不安,不是對蕭予寄,而是方琴。
對於這個人,時松的感情總是拿不準,不知道該是感激還是憎惡。
感激在於當年是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富貴兒才能活下來。
這憎惡,說起來就複雜得很了。范淑章這些年作的惡,她不可能沒經手。到底是甘願為之還是迫不得已。
若是甘願為之倒還好說,若是後者,時松該如何面對?
第68章
這一夜似乎過得格外漫長,讓柏秋行難以消化。
時松丟下一句話走後,他就愣坐在原地細細琢磨著時松的那一番話。他無意識地摩挲著手上的彩繩,那是不久前出使黎古的路上,時松給他戴上的。
但現在已經被血染成全紅色了。
那時候沒意識到多重要,只是覺得很稀奇,現在把話說開了倒是格外珍惜。
正出著神,牢門第二次被打開了。
來的人不是張騅期更不是時松,而是蕭予寄身邊的太監王貴,這倒令柏秋行吃了一驚。
王貴一副典型的勢力小人樣,誰得意巴結誰,誰勢落背刺誰。
現在蕭予寄欽點放出柏秋行,那他自然不可懈怠,更是舔著臉上去嬉笑言道:「咱家奉命親送御史大夫回府,這幾天讓大人受委屈了。」
柏秋行疑道:「回府?」
「對,大人無罪了。這得多虧……」想了半天,王貴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時松。
方才他一直待在殿裡,二人的拉扯他都見了聽了,但從那一番話來看,蕭予寄沒有要將時松身份大白於天下的意思,便只得道:「多虧大人府里那個公子,好說歹說,聖上才鬆了口。」
柏秋行知道,這絕對不是時松去好說歹說就能逃過的災。
他起身定了定:「他人呢?」
「在後邊呢,估計就要到了。大人先隨咱家走一步吧,咱家好回去復命。」
「多謝公公。勞煩公公去柏家叫一輛馬車到宮門口接應,就當將柏某送了回去可好?」
王貴神色猶豫,為難道:「那大人……」
「柏某隻是放不下心去看看,」他撈起寬袖,手臂的傷痕歷歷可見,「絕對不會給公公添麻煩。」
王貴領會到了他的意思——自己也傷得這般重,時松怕更好不到哪兒去,萬一死在路上了都沒人知道。
王貴不是不會通融的人,便笑道:「大人發話哪兒有不好的,咱家這就去。」說完忙不迭領著小太監往柏家方向去了。
柏秋行現在臉色不太好,不僅是因為這滿身的傷,更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赦免。
他想知道,時松到底幹了什麼。
剛出刑部大門,就被一人攔住了。
張騅期神情複雜,「不服」二字盡然掛在臉上,哼笑道:「柏大人還真命硬啊!」
柏秋行諷道:「張侍郎過譽了。」
「今天那個叫時松的給我說了好一通,我當他忠誠到要以命換命,沒想到聖上不僅放了你,還留了他一命。」張騅期臉上儘是不悅,也是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中套了,「現在看來,我倒是小瞧你主僕二人了。」
柏秋行不作聲,前行幾步與他擦身,忽而又止住,側首問道:「所以你們這一局,原本要將的人是誰呢?」
張騅期不言,偏頭與他相對,眼裡儘是難遮蓋的恨意,最後還是扯出一個笑容:「聖上既已赦免大人,大人還是儘快回吧。」
柏秋行提步,頭也不回地說道:「是王爺吧。」
這句話,他用著肯定的語氣。
張騅期都快被氣瘋了。早知如此,下獄的第一天他就該將這兩人往死里折磨。
但此事確實怪不得他,饒是誰也沒想到,這麼大一盤棋局,不僅沒吃掉蕭予霖這個原本的目標,也沒將陰差陽錯被牽扯進來的柏秋行弄死,就這麼被時松毀了,最後倒成了竹籃打水,當真過於可笑了。
就連柏秋行都認定的一場死局,被時松盤活了。
高牆甬道下,宮燈高掛,燃照著石板路。燈中一人探扶紅牆,緩緩行之,與夜巡衛兵錯身。
時松走一路歇一路,他感覺自己身心力竭,恨不得就地睡過去。出了宮門實在受不住,找了個拐角石階坐下了。
他靠著磚牆,回望那綴著燈籠的朱紅高門。高門紅牆擋不住裡面的一片燈火輝煌,卻從里遮蓋住了外面的落寞。
那道牆不僅是表象的磚漆,更是無形的屏障,將天下劃分為二。
裡面關住了財富、權力、地位。
外面,是暗不見底的醜陋惡毒,還有與之相反的善良美好。複雜而又簡單,邪惡而又單純。
而這些看似無比罪惡的一面,卻是牆裡邊從骨子裡就滋生有的。
時松收回思緒,又抬眼望了望天。
雨過晴夜,月滿街瓦,星宿片片綴著,只見最亮的那顆星閃了閃。
他痴痴地望著,想著,總有一天,那顆星星會衰落,會被更耀眼的取代。他又將視線落到那紅牆處,這堵風光無限人人嚮往的高牆,總會被打破。
時松還走著神,絲毫沒注意到周圍的動靜,直到身旁突然坐下一人來,他才陡然一驚,醒過神來。
柏秋行坐在他身側,就著他剛才的視線看去,語氣平淡道:「打算看多久?」
時松見是他便笑了笑,和平時一樣招呼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