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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蕭予寄神色微變,但未開口阻攔侍衛,時松仍被人拖著,眼見著就要出殿門了。
時松一副淡然模樣,一語戳心道:「皇兄可都想好了?知道臣弟身份的人就在宮外候著,今晚臣弟的死訊一旦傳了出去,明日皇兄可就要背上弒手足的罵名了。當然,若是第二日外面的人沒有收到臣弟的消息,這罵名還得讓皇兄擔,如果這是皇兄願意看到。」
蕭予寄像是被逼急了怒吼一聲:「都滾下去!」
那拖著人的侍衛也不敢再有動作,都沒來得及細究時鬆口中的「皇兄」「臣弟」,急忙帶上門下去了。
時松被搡了一把,整個人摔在地上。
他緩了會兒又直直跪起身,使喚膝蓋一步步朝蕭予寄靠去。最後又撿起剛才被踹倒時從手中松落的摺子,赫然又恢復了雙手遞物的樣狀。
蕭予寄看見他那張臉就氣得不行,又一次掐著他脖子,咬牙切齒道:「你威脅朕?」
他真是下狠手恨不得把那脖子掐斷,但又真怕把人弄死了,又怒又恨又不得法兒。
時松閉眼,不知是在打算安心受死還是真覺得無所謂。
好一會兒,蕭予寄才鬆手。
時松這才道:「臣弟不敢。」
蕭予寄怒火未消:「朕倒是覺得,你敢得很!」
「臣弟的身份,皇兄大可派人查,太后娘娘或許更能認出我來。說起來,要不是有太后娘娘提點,臣弟還不知自己居然與天子同姓。」時松倉促一笑,看不出真意還是諷刺,「皇兄也不必為此動怒,我會忠於皇兄。這桐州,自然也是皇兄的。」
他現在敢說出這一番話來,就是篤定蕭予寄不會去問范淑章,畢竟這母子也不是一條心。
如果時松說的都是真的,那蕭予寄現在確實不能動他。
一是桐州現在兩不靠,時松若是死了,還不知那地兒該何去何從。
二就是他視如命的聲譽,南邊還在交戰,若是這檔子事兒傳了出去,加上自己這些年的作為,民眾積怨,那後齊就徹底亂了。
而現在,他也知道,時松說的那一番話極有可能是真的,畢竟沒這過硬的身份和底氣,可沒人敢來賭命。不過該查的還是得查仔了,這種事情不可馬虎。
蕭予寄質聲道:「你想讓我封你為王?」
終於說到了重點,時松心裡的石頭緩緩落地。見他現在的態度,時松自己也知道,他在權衡一番後,自己活著比死更值。
時松心中給才來時對他的看法正了名,倒也不全沒腦子。
他依舊遞著那摺子,也不嫌手軟,直言道:「臣弟不要封地也不要名分,臣弟只要柏子濯的命,這筆買賣可好?」
「不要封地和名分?」蕭予寄覺得,正常來說,時松應該獅子大開口宰一頓才是。
「臣弟大可同以前一樣,以平常百姓身份居於柏家。但臣弟以及桐州那六萬軍士,盡數忠於皇兄」
「朕倒是好奇,你為什麼對柏子濯這麼上心?」
「知遇之恩當報,而且,」時松默了默,「臣弟這條爛命也是他撿回來拼拼湊湊多次,才活到現在的。」
蕭予寄拿起他手裡的摺子,往他肩膀拍了拍,好笑道:「要我放了柏子濯?那我耒兒被害一事就這麼算了?」
時松皺眉忍痛,緩慢放下酸軟發麻的手臂,擠出一個比哭還丑的笑:「皇上應該知道,此事絕對不是御史大人做得出來的。而且皇上聰明一世,總用不著草民僭越給皇上出主意。」
這話倒是好聽,蕭予寄輕笑一聲,看不出真心實意地將他扶起來,又沖旁邊一直候著的太監說道:「王貴,傳朕旨意,昭王殿下誤食野果導致中毒,隨行宮人伺候疏忽,一人賞二十大板。你去請柏愛卿出獄,親送回柏府養傷。」
「奴才遵命。」應了聲,王貴屁顛屁顛跑出去了。
「多謝皇上。既然買賣做成,那草民告退。」時松恭恭順順揖了一禮,轉身提步。
跪了許久膝蓋又疼又麻,還渾身帶傷,他走得蹣跚趔趄,於弱風中都能倒的模樣。
蕭予寄看著時松的背影,他想,如果這樣的人,真能為他所用,或許不無不可。可這人城府之深,他不至於完全相信時松,總得要有防備,萬一變成下一個當年的蕭予霖,可就棘手了。
不過他如何想的,時松早已料到。
他完全不擔心蕭予寄起疑心,一番救急的場面話而已,他不可能真的歸順蕭予寄替他賣命。
各取所需,無可厚非。
他也能想到,話說得這麼透,以後不僅自己的日子不好過,柏秋行的處境更甚,范家、張家,現在還要加一個蕭姓的。但現在他顧不了這麼多,再折騰胡鬧下去,哪怕柏秋行真有男主金身也真的會死。
這一步總得踏出去,或早或晚。
而現在最重要的,在於一個合適的時機,拉蕭予寄下馬。不過這麼些年來,張齊敬暗中也動了不少手腳,鋪了這麼多路,他們行動起來倒不必多費力,主要是還得加把火。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需要快一點再快一點,不然等蕭予寄狠心下了手,這一切都將是白費。
時松也瞭然此刻境地,先前決定改天換地,可以說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後齊百姓。但走到如今這一步,就只是為了活命而已。
於天下無愧,於自身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