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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柏秋行擰眉:「公主到底想說什麼?」
「知道當年你父親那起案子怎麼回事嗎?」懿德也不再繞彎子,直接將話擺到明面上來。
柏秋行默然片刻,淡然開口:「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了。」
懿德點點頭:「我想也是。你的能耐,總不會你父親比差。」
柏秋行起身微躬又是一禮,謙聲道:「難為公主經年將那樁舊案放於心上,還為此特見柏某一面,晚輩謝過。」
「我與你母親乃手帕之交,那些理應早些告訴你的。卻不想最後沒能幫上什麼,倒教你踽踽獨行。」懿德苦笑一聲,「奈何山高水闊,鞭長莫及。我也無奈,你莫怪我。」
說與柏母是手帕之交,但實際上,柏秋行只見過這前朝公主一面,還是年少與蕭予霖遊玩時,機緣巧合得幸所見。
匆匆一面,那時候懿德年歲不過與趙清相仿,天真氣質與此時完全相背,也沒有歲月的痕跡。
或許是真的,但深宮步步維艱,人心算計難防,真情實意也只能隱於內心,不足為外人道。
「公主言重了。」柏秋行一轉話鋒,「公主自幼長於深宮,不知公主對瑞通十八年的那起禍事了解多少。那張孟兩家,還有當今太后——」
甚至沒有等後面循循善誘的搭橋話,懿德瞭然打斷道:「不用問了,是真的,沒亂。」
柏秋行一驚:「公主知道我要問什麼?」
「既然你都摸清了當年那件事,想來那一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你也是知道的。」懿德勾起一抹非是明媚之意的弧度,「當今聖上,確為先皇所處,也的確姓蕭。」
柏秋行明了,既然蕭予寄確為蕭家的,那懿德的那句話,指的就是後齊如今的局勢了。
懿德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一語點破:「你在想我說『林鹿亂』的到底指什麼?」
「公主明智。」
「他是蕭家種沒錯,可後齊的天下,」懿德仍是掛笑,只是多了一分無奈,「未必就該他坐。」
柏秋行從這一句話里捕捉到的不明所以,只覺得背後一陣冷然。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公主這是什麼意思?」
懿德沒有回他,柏秋行也沒再開口,帳內沉默無言。
良久,懿德才放下草環起身,朝矮榻走去,邊翻榻底邊應道:「我出嫁不足一年,皇兄就去了。」
他翻出一個落鎖的狹小長體盒子,通體鑲著金絲鑄就的祥雲紋,小巧精美。
那盒子未積灰,是時常經手的模樣。
「你可知,我出嫁前,皇兄和我說了什麼?」柏秋行當然不知道,懿德就自答著,「皇兄走前的那段時間,恰逢時局動盪,朝中各方虎視眈眈,所以一直未有立儲的打算。其實他們都不知道,皇兄已經有了立儲人選。」
柏秋行看著她不語,仿佛已經猜到了接下來的對話。那儲君人選,絕不可能是皇位上的蕭予寄。
懿德打開盒子,裡面的東西與聖旨無異,他遞給柏秋行:「這是當初他擬寫的立儲詔書,我一直保存著。」
柏秋行猶豫不決,不知接的好還是不接的好。
懿德:「不看也罷,我相信你已經猜到了。」
柏秋行驀地皺眉,狐疑道:「既然是先皇之物,又怎麼會在公主這裡?」
「我出嫁時,皇兄已是病入膏肓。我知道範淑章的野心,所以走前留了個心眼,將此物隨身帶上了。」
柏秋行正想問她,為何當年蕭予寄繼位時不拿出來,可話到嘴邊自己也反應過來此話不妥了。
祥豐元年那個陣仗,連普通百姓都是草木皆兵風聲鶴唳,這遠在千里之外的懿德又有何能耐與之對抗?
何況方才懿德自己也說了鞭長莫及。這麼些年想給柏秋行傳個信都難,怎麼可能憑這不見光的擬詔力挽狂瀾扭轉局勢?
恐怕還會被扣上造反的帽子,不僅是懿德,連蕭予霖也活不到今日。
懿德將盒子塞到柏秋行手中,目光灼灼,語調激進了些:「那封傳位遺詔真假我不知,但皇兄當初與我說『予霖目及天下,聖賢大義又不失果斷,當為明君』、『畢生得子如予霖,實乃蕭家之幸,亦是天下抉擇』……一字一句卻都是悃福無華,擬詔上的遺墨也是句句真心。」
當年蕭予寄繼位後,蕭予霖身陷囹圄,險象環生。
十年間變故叢生,被壓抑得久了,柏秋行都快忘了蕭予霖當初是何等才華卓絕風姿過人了。
一如翱翔雄鷹,桀驁聰穎,又如春日艷陽,明睞照人。立於朝堂為百姓獻言,對局勢針砭時弊,當真是君王之心、帝王之相。
原是那樣一個人,如今卻猶如困獸,十年無自由之身也再未踏足明堂殿。
若當年那個位置,真蕭予霖,那如今的後齊……
懿德:「雎神宗在位的這些年間,後齊到底是怎麼樣的,他有沒有那個本事,讓後齊百姓安居樂業,還一個太平盛世海晏河清,你比我更清楚。」
很顯然是不能的,否則現在後齊也不至於爛到這地步。
良久良久,誰都沒再開口。
這十年的動盪局勢,究竟是一場處心積慮、謀逆算計的陰謀,人心貪念所鑄就,何其可笑……
柏秋行吸了口涼氣,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疼痛難忍,呼吸都不順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