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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來了。」他含糊答應著。
怕外面的人等久了,他也沒穿外袍,馬尾散亂地從木施上拉了個氅衣披上就去開門了。
門外的柏秋行見他那副混亂模樣頓了一下,目光不自覺落到頸側的傷痕上。
過了一夜,那個傷口已結痂,只是稍靠後的印子更明顯了。
時松見他不說話,也看出來他目光落到何處,便眉頭微皺拉著氅領往上攏了攏,問道:「怎麼了大人?這幾日不是休沐?大清早的我還想睡會兒呢。」
「……」柏秋行收回視線,「別睡了,收拾一下,跟我去大理寺。」
時松直覺不好,皺了皺眉:「去大理寺幹嘛?」
「田言功死了。」
第46章
「不可能!」關榮立在堂上,情緒激動,聲音比往常足足響了兩倍,「我昨晚才去見過我義父,他一切皆好,分明與平日無異,怎麼可能是自縊?」
堂上的孫岐盛也有些頭疼。
田肅乃朝廷命官,出了這檔子事,哪怕今兒個大年初一,他這個少卿也歇不了。
今天大理寺接案後,半分不敢懈怠。孫岐盛親自帶了人去田宅里里外外搜了幾圈,並無什麼疑點,仵作也敲定是自縊。
在場的一切都指定他是自殺的。
田肅此人在朝中,不靠邊不得罪人,所以存在感極低,極少有人了解他是個怎樣的人。
孫岐盛對這個結論,並無過多的推測。
讓他頭疼的是現在堂下的關榮,他明顯不信。
孫岐盛也知道,就此結案過於倉促潦草。但這案子根本沒有頭緒,想要辦下去也難。
「關將軍,借一步說話。」
關榮聞言側身,說話之人正是柏秋行,時松就跟在他身側。
堂上的孫岐盛見狀也起身揖了一禮。
關榮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跟著二人去到堂外連廊。
柏秋行問道:「你知道,你義父為什麼會死嗎?」
「猜到了幾分。因為我交給大人的那封信,」關榮閉眼仰面,似是不願面對,「因為我要救阿玏。」
他想,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執念,不是因為自己當初要死要活,田肅是不是就不會因此深涉朝事而引來殺身之禍?
但他想過,就算早知會到如此地步,他也想不出解決辦法來。
若是秦玏真含冤而死,自己定然不可能獨活。而自己這毫無生志的念頭又將田肅牽扯了進來。
他以前總覺得自己與這個義父並不親厚,畢竟自己從小到大都是一個生活。有能力後更是直接遠離京都去了谷城。
田肅於他而言,更像是鄰家的善心叔叔,會偶爾給他提供幫助,在自己摔倒時提溜一下。哪怕後來他去了谷城,他們這對「父子」也極少有書信往來。
可是田肅卻真把他當兒子了。
「不,不是的。」時松將他所說一口否決,「就算沒有那封信,就算不救秦玏,你義父也……」也還是會死。
關榮聽出了其中意:「為什麼?」
柏秋行毫不意外:「他知道的太多了。」
哪怕他沒有因為給秦玏翻案而將那些話告訴柏秋行,他也還是會死。
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的。
張齊敬和太后都坐不住了,知道那些陳芝麻爛穀子事的人越少越好。
而田肅走到這一步,也只是或早或晚罷了。
其實在下定決心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這個最壞的打算了。從他知曉這些事情後,就想好了總有一天要給將發現告訴柏家,只是沒找到時機。
時松突然問道:「將軍可知曉,田大人出事時具體是何時?」
關榮想通這一切回過神,抿唇片刻道:「仵作說,是昨夜亥時一刻。」
時松眉間一皺。
昨晚他抄近路的那條巷子,直通田宅。難怪會在那裡碰上韓直,連時間也對得上。
柏秋行也明了,說道:「讓孫少卿結案吧。」
關榮還有些猶豫,他顯然不想就此定案,正想說些什麼,就聽見時松道:「將軍是想自己手刃仇人,還是想查半天也查不出結果?」
「幕後之人位高權重,我又如何有那個本領?」關榮無奈苦笑。
柏秋行:「那個一時半會是殺不了,但動手殺你義父的那個人,未嘗不可。」
時松也附和著:「將軍,能解決一個總比一直耗著的好。」
明明是新年伊始,田宅卻掛起了刺眼又格格不入白綾。
田肅一生無妻無子,後事的操辦自然就落到關榮這個義子的肩頭上。
時松跟著柏秋行弔唁完出來時,轉過身,抬頭定定地看著長匾旁融雪隨風的白綾,一如月余前罕琅走時柏府的模樣。
忽地搖搖頭,將一閃而過的匾落瓦殘血遍野的破敗景象驅出腦海。
自從罕琅出事後,他就很怕腦海里突然閃過這種莫名的片段。
街旁似有似無的討論聲傳入時松的耳朵。
「最近白事多啊。」
「可不是麼,年底開始就有好幾起了,光是這當官的都死了好些。」
「我聽說啊,因為老天見不得有些東西,正不滿著,所以給個提醒,在收人哩!」
「可能啊,要亂嘍!」
「噓!別瞎說!腦袋不想要了?!」
他沒管這些,定了定心,快步跟上了柏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