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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沉香鑽進帳幌,無意地拂著帳中人。
柏秋行趴睡著,偏頭闔著眼。
他一手搭著脖子,一手前搭在枕頭上,漏出小部分肩背,臂膀線條清晰可見。
如果沒有那幾道突兀的血痕,還是十分賞心悅目的。
時松透過紗帳看著他身上才上過藥的傷,好久才問道:「為什麼會被罰?」
柏秋行聞言並未睜眼,只是睫毛極輕地顫了一下,側頸間的手指好似蜷了一下。
這些細節落不到被紗帳隔著的時松眼裡。
馬總管正收拾著藥瓶子,手上動作不停地小聲應著他:「大人睡著了。」
他嘆聲道:「大人被罰……」
今日柏秋行拿著證據進宮時,御書房內,蕭予寄正與彭祥商討除夕之後的宮宴事由。
這種宮宴一般都交由禮部辦,蕭予寄也只是簡單吩咐幾句。
柏秋行正想等二人交談完畢後,自己再將情況呈稟上去,不料蕭予寄卻道:「無妨。」
原本照實說,翻案後蕭予寄不一定會說他什麼,可在場的還有個老狐狸。
老狐狸微側身向著他,:「所以柏大人的意思是,秦玏的案子就是一樁冤案了?」
蕭予寄也順著他的視線看著柏秋行。
柏秋行朝蕭予寄起手躬身:「是,秦玏無罪。」
彭祥轉正身子也面朝蕭予寄:「可我記得,當時主查此案的人,也是柏大人。一樁冤案的發生,就意味著會有一個甚至無數個無辜之人遭罪。」
他又側看著柏秋行:「若是都如此般洗清冤屈尚可補救,可若是無辜者在昭雪前就含冤身死,豈非殘忍寒心?柏大人往後辦案,還是得細心著些。天下眾口難堵,說不定就有不長眼不長心的往天子頭上潑髒水,真到那時,聖上也為難。」
利用蕭予寄的虛榮心和所謂的聲望來旁敲側擊,精準又歹毒。
蕭予寄聽了此番話,當真把表層意思聽進去了,整張臉突然就沉了下來。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柏秋行,想知道他會怎麼回答。
柏秋行知道此關難過,他掀袍跪地,叩首道:「是下官辦事不力,失職之過平白牽扯了旁人,請皇上責罰!」
蕭予寄沉吟道:「此事——」
彭祥此時倒是拿出一副正人做派,假惺惺道:「皇上,柏大人最後查清真相,也算是將功贖過了。依微臣看,罰就免了吧。」
「朕一向賞罰分明,就算柏愛卿還了秦玏的清白,這一遭下來秦玏也是受了不少的罪。」蕭予寄將目光落到跪地之人身上,「功難抵過,該罰的還是得罰,自己去領二十鞭子。」
對於南疆這個「真正的兇手」,蕭予寄閉口不談如何解決。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不想追究了。
或者說,不敢追究了。
柏秋行回來時還是清醒著的,身直步穩,絲毫看不出有任何問題。直到清理傷口時,才有了一絲痛苦神色。
時松懷疑他不是睡過去了,或許是被疼暈了。
「我那兔崽子功課還沒做完,」馬總管一副頭痛的模樣,「今夜就勞煩你照看一下大人了。」
時松:「……」
待馬總管走後,他就立在原地沒有動作。
屋內一陣寂靜,偶有風聲入耳。
時松頓了好久,才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勾起紗帳。
他看清了,柏秋行的眉頭一直鎖著,額角還冒著細密的汗珠。
時松見狀將暖爐挪遠了些,可看著他凌亂的睡姿,怕將他冷著,又給挪了回去。
他出去端了盆水回來。
時松拿著帕子,看了一眼昏沉沉的柏秋行,始終下不去手。
他還沒這麼伺候過別人。
最後一咬牙還是將帕子貼了上去。
「算了算了,誰叫我心好。」他小聲嘀咕著,拭著柏秋行的眉間,「也算回報你一下,過幾天我走了,也沒機會了……」
時松剛念叨完就動不了了,只見剛剛柏秋行還搭放在頸側的手,現在已經將他手腕死死抓住了。
「……」時松一陣愕然。
柏秋行睜眼瞧著他,將他手按下去,冷聲問道:「去哪兒?」
時松覺得他的眼神可能想吃人,現下他受著傷,也不敢和他正面頂撞,只道:「大人先養好傷再說。」
他正想把手撤出來,結果柏秋行將他按得越來越緊。
柏秋行重複問道:「去哪兒?」
「大人還是先養傷要緊。」
「去哪兒?」這是柏秋行問的第三遍。
前兩天時松去郊外散心,他出去尋到人後還是跟著自己回來了。他見時松這幾天與往日無異,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還以為他打消了要離開的心思。
此時聽到這話才知道,他壓根就沒想過要留。
時松被按得有些發疼,他輕蹙著眉,老實道:「不知道。」
「沒想好。」他補充著又試著抽手,柏秋行依舊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直到他抽手時骨骼輕響,被疼得「嘶」了一聲,柏秋行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勁使大了些。
他閉眼鬆手,用著與平日無二的口吻說道:「不准走。」
「……」時松直接略過這個話題,「大人好好養傷,今晚我在這裡候著,有事叫我就成。」
柏秋行依舊閉眼,只是眉間多了幾分傷悲,他突然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