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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順成帝的手足,綏親王守在桐州一帶,正趕上那時候的混亂,薨了。
蕭予霖就跟著太傅,代順成帝前往弔唁,還不知宮中發生過何事。
范淑章便藉此機會,派了幾批人去取他性命。太傅返程路上連遞了好幾封求救信都被人截了,為護主身死。
最後只剩些貼身護衛,攜著蕭予霖在外逃亡躲避。
順成帝不知蕭予霖身處水深火熱,一門心思還在朝堂之事上。
蕭予霖道:「那時的禮部侍郎,也就是子濯的父親,從茨城探親歸朝,恰好碰見我被追殺,就順手把我救了。我就是那時結識遇歸和子濯的。」
皇宮裡不安全,蕭予霖在當時的柏府里住了一段時間才回去的。
那時候魏忱和柏秋行自小一塊,蕭予霖來了也無甚差別。
都莫過於五六歲,三人年歲相差不大,相處起來也是其樂融融的。
彈弓打鳥、捅馬蜂窩、爬樹、學騎馬、投壺射箭,光著屁股戲水。
闖了禍連罰都是一起罰的。
後來蕭予霖回到宮中,三人也時常邀約,結伴出行。
直到他十七歲那年,才和魏忱柏秋行少了聯繫。
蕭予霖回想起那些日子,總是會帶著笑。
時松突然道:「那個孩子,當真是死了嗎?」
「慈妃肚子裡的那個?」
「嗯。」
時松原本以為會得到肯定的回答,不成想蕭予霖卻說:「不知道。」
他有些驚詫:「不知道?」
「那時候刑部,幾乎都是太后的人。那個孩子下來後,只有方姑姑看過,之後說是被提到郊外亂葬崗扔了。父皇當時去找過,想把那孩子安葬在皇陵。不過沒名頭的死人都往那兒堆,父皇派去的人找了好幾天,落地的死嬰不少,確認不了身份,才就此作罷。」
時松看著他,問道:「所以王爺覺得,那個孩子,還有活著的可能麼?」
「一半一半。」蕭予霖嘆了口氣,「我倒是希望,他能運氣好點。若是活了下來,也是自由無束的,應該比我好過些。」
蕭予霖轉身道:「回去吧,快下雨了。」
時松跟著他下了城樓,想起什麼似的問道:「王爺從認識我家大人起,他就是這副模樣嗎?」
蕭予霖笑了笑,應道:「小時,你還是看得太少了。」
他側身道:「你覺得,一個人,經歷了雙親慘死,他還會如從前一般天真純澈?子濯已經做得很好了,換做我,不一定能像他現在這般——」
他頓了頓,似乎在想怎麼說的好,最後只道出四個字。
「正常生活。」
蕭予霖復又往前走著,似無奈搖頭道:「終是不復少年樣。」
他是如此,柏秋行亦是如此。
時松立在城牆下,出神地看著蕭予霖漸遠的馬車。
天真純澈,原來之前的柏秋行,是這副模樣麼?
天愈漸陰沉,街上行人紛紛,皆是慌忙之色。
街邊路攤要麼支起棚子,要麼收了東西回家,都是行色匆匆,沒有人注意呆在城門前的時松。
他有些難過,說不上為什麼。
可能是為蕭予霖,可能是為柏秋行。也可能,是為自己,或者該說富貴兒。
細雨打在他臉上,一滴又一滴,而後淅淅瀝瀝地,大了起來。直到一陣雷聲,才將他驚回神,他身上已經濕了不少。
他抹了把臉,跑到城門下躲著。
時松靠著城壁蹲下,看著不遠處倉促步子濺起的水窪,有行者戴著斗笠披著蓑衣,推著車攤或是背著重物從城門下經過,來來往往趕回家裡,總是有目的的。
他有些失神。
他想起,自己是無目的地突然到這裡來的。
時松就蹲在那兒,一手無意識地搭在後頸脖上,伸著另一隻手臂搭在膝上,斜斜歪歪地偏頭枕在手臂上。
他把目光所及的東西橫過來看了。
可不管怎麼看,他還是看不清前面的路。
就跟現在的雨霧一樣,朦朧不透。
何去何從?他一輩子待在柏府給柏秋行當門卿嗎?
蕭予霖該如何?困死在這繁華京都?
柏秋行又該如何?和權勢對抗,死磨真相?
還是電視劇里演的一樣,忠於朝堂,娶妻生子,看著兒孫滿堂安然老去,最後自然地死去?
看上去或許還不錯?可好像又少了些味道。
時松想,為什麼呢?
看似圓滿實則遺憾的結局,不該是柏秋行的。套公式一樣的人生配不上他的赤子熱血。
他又想,這些人會像書里的結局那樣嗎?可他連書里的結局到底是什麼樣的都不知道,又怎麼去批判點評別人的人生。
時松突然覺得,這個朝代的基調,就是悲哀的。
無法逆轉的悲哀。
他將思緒拉了回來,剛剛淋了雨,他現在感覺有些冷。
外面的雨還沒有要歇的跡象,他現在有兩個選擇。
要麼淋著雨回去冷死,要麼在這裡冷死等雨停再回去。
「……」時松嘆了口氣。
正準備站起身的時候,前面的視線就被人擋住了。
第三個選擇來了。
他尋著白靴抬頭看上去,是柏秋行。
柏秋行看著他,言道:「讓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