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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這話,他耳朵已經聽起繭子了。
起初他還會注意收斂一下。不過到了後面,這話聽多了,他也明了,柏秋行只是說出來嚇嚇他而已,沒有哪一次是真的讓他收拾鋪蓋走人。
他想,自己在這裡好歹是個半仙級別的人物,雖然行動上幫不了柏秋行什麼,但有些事情上還是能點撥一二。真讓自己搬去馬廄,那也說不過去。
於是時松愈發肆無忌憚,甚至學會了頂嘴。
「……」柏秋行漠然側身,「再有第三次,你就別在御史台幹了。」
崔言:「……?」
柏秋行撇下身後二人徑直進了書房,只留下兩句話。
「真場面上能學的東西更多,你若只想圈在這方寸之地,這幾日便使勁造。傷好不全,過幾日的秋獵,你就別去了。」
第15章
夜深露重,雲層交疊無光。
紙籠隨風輕曳,拂過檐啄暗牆,穿過各人心中的各樣懷慮。
張齊敬負手立在燈下,目送著方才的傳話姑姑,似在思慮著什麼。
「今晚無月啊。」他抬頭自語著,最後叫來了呂凌。
呂凌見他一副憂心模樣,便先開了口:「主子如此愁眉不展,可是宮裡又派人來了?」
張齊敬道:「你倒是心細得很。」他提步回到書房,呂凌緊跟其後,「你自幼便在我府中,與束則同規一同長大,我也把你當半個兒子養。這半個兒子,倒是沒白養。」
「屬下能遇主子,乃屬下畢生之榮,」呂凌頓了片刻,「呂凌一介卑賤之人,又怎可同兩位公子相提並論。」
張齊敬也沒否認,只問道:「你可知,太后為何留不得柏秋行?」
呂凌不語。
他想過,但也僅限於淺層的表面關係,所以他得不出答案。
若是讓他去打個人殺個人,倒沒有什麼難處。只是這政謀之事,他最不擅長。
呂凌:「屬下不知。」
張齊敬像是早料到這個答案,不緊不慢道:「眼裡容不得沙子。自己做了虧心事,便留不得目睹過這一切的人。」
呂凌不解道:「主子的意思是,柏秋行目睹過太后的什麼?」
「看來你還是沒明白。」張齊敬搖頭莞爾,「斬草除根罷了。」
張齊敬:「借我之手先除掉柏子濯,你說,下一個被除之人,會不會是我?」
呂凌張了張嘴,終是沒道出什麼話來。
張齊敬嘆道:「畢竟,我手裡也不乾淨。若不是當年我太過於貪心,如今我大可一心安於大業之上,今時今日也不必受制於她了。」
「今日派了人來催,得抓緊些了。」張齊敬話鋒一轉,突然就扯到別處去了,「馬上秋獵了啊。早年我也隨先帝去過,策馬敞弓,肆意颯爽,好不快活。你還沒去過吧?」
呂凌低頭應道:「是。屬下未得其幸,不曾見過這大場面。」
「如今我這一把老骨頭,也沒心思去了。一代更一代,這是年輕人的場子,今年你便和束則同規去吧。」
呂凌愕然抬頭。
張齊敬緩緩道:「憑本事你爭我搶,爭風頭掙名聲。人多眼多,意外死些人也正常。屆時茂鴻也會在,他知道該怎麼做。」
「……屬下明白。」
「今日去打聽清楚沒,趙清那丫頭,何時回谷城?」
呂凌回道:「聖上親許,也是秋獵後。」
張齊敬不知想到了什麼,思量了良久才點點頭,終是沒再開口。
說是秋獵,實際上卻是大型相親現場。
哪家尚書的小輩哪家將軍的嫡嗣,京都貴人子弟都聚於此。
姑娘小姐在席座上,悄窺思慕之人,閒話閨中趣聞,
少爺公子在獵場上,或是展現身手,或是為博紅顏一笑。
還有不少已經弗敢挽弓上馬的官員,放不下操勞心,非得來現場看一看瞧一瞧,哪家配得上配不上,哪家門當戶對與否,活像菜市場選菜。
也有和柏秋行魏忱一樣,到此只為松泛松泛筋骨的。
當然,還有純粹來見世面的,比如——時松。
京郊外的馬渡山獵場,長龍游過蜿蜒道,林間鳥兒被浩蕩行隊驚擾,兀地起飛。
今日天氣甚好,晨間薄霧全無,太陽高掛,難得有些許的暖意。可這再好的天氣也擋不住時松從早上出發開始,就擺著十分難看的臉色,一路上拉著個臭臉。
畢竟,沒有誰會高興一路都跟在馬屁股後面。
要說這件事,他也怪不了誰。
非要找個緣由的話,只能怪他自己不會騎馬,哪怕柏秋行上趕著給他匹馬,他也沒本事騎上去。
「……大人,」時松還是一身黑,他也管不了那麼多所謂的形象,反正是自己買的衣服,想怎樣就怎樣地抬手擦了擦額角細汗,「我想去旁邊歇會兒。」
柏秋行坐在馬上,跟著前面的浩蕩隊伍,無語半晌,最終朝他比了五根手指。
時松沒反應過來:「什麼?」
「這是你歇的第五次了。」
「……」
「這長隊裡,未騎馬乘攆也不在少數,你看看有哪一個比你能歇。」
「……」時松看著柏秋行那一副刻薄嘴臉,長得再好看也擋不住他想揭竿起義的心情。他想打到柏秋行,自己上馬做時大人。
跟著來打雜順便湊熱鬧的崔言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看了一眼氣喘吁吁的時松,在柏秋行身後開口道:「大人,不若這樣,讓他和我同乘一匹,不僅不用擔心他會掉下去,而且也不會耽擱行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