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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47:09 作者: 磨叨叨石
柏衡之後的禮部尚書,便是彭祥此人。
「是。這封信,是學生不久前在彭茂鴻舊宅中發現的。」柏秋行繼續道:「上面張齊敬將他呼作彭尚書。」
這個稱謂放到現在,並沒有什麼不妥。可信紙上的落筆日為祥豐元年年初,雎神宗登基的第一年年初,細作案還未發生,而柏衡,才是當時的禮部尚書。
范懷戚沉思道:「張齊敬不是傻子,若只是為了這一個官職,便鋌而走險謀殺朝廷命官,這說不通。」
柏秋行道:「這也是學生想不通的。想是背後還有別樣緣由,」他眉間輕皺,「或者別樣勢力。不過,總是與張彭二人脫不了干係。」
搬到三更冬已經兩日的時松,此時正在院中曬書卷。
今日的太陽正好,長杆將兩棵臘梅樹相連,竹竿立在淺草低坪上,目光所及儘是泛黃長卷和史冊典籍。
時松隨手抄起一本書,坐在院中石凳上,努力辨認著上面晦澀難懂的字,這是他在這裡唯一的消遣方式了。
柏秋行回來時,他正一個一個地指著往下念,遇到看不懂的就認字認半邊。
「冬斯羽,先先兮。宜雨子孫……」
「……」錯字多得柏秋行都不知道該從哪個字開始給他糾正了,過了良久,柏秋行才開口:「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
時松乖乖起身拘禮:「大人!」
柏秋行不做停留徑直從他身邊走過,進了書房。
「進來磨墨。」
柏秋行展紙,鎮尺輕劃,定於上方桌沿。剛取下一支狼毫毛筆,便見才鋪上的宣紙上莫名多了許多墨點字。
柏秋行:「?」
他側首看去,時松臉上多了幾道墨痕,手上正拿著墨錠使勁搗鼓。
時松也不知道怎麼掌握力度,感覺怎麼捯飭都有墨點飛濺出來。
柏秋行:「……」
他覺得那天晚上自己一定是腦子被驢踢了才會讓時松搬過來給自己打下手。
「你停手。」柏秋行頗為頭疼,「連研墨都不會,你會幹什麼?」
時鬆手上的動作緩緩停了下來,臉上浮現出陰鬱和難過。他也一度懷疑,自己會幹什麼?
他知道自己沒理了,心頭頓時一陣難過,不是難過柏秋行說他,而是難過自己真的什麼都不會,於所有人甚至自己,都是一個沒有價值的人。
他聲音極小,抿唇道:「……小的什麼都不會。」
柏秋行看著他沒再說話,半晌後挑過時鬆手里的墨錠,素白淨指輕緩而勻力地在墨盤上遊走,垂眸凝聲道:「少加水,磨錠與墨盤垂直而動,切忌用力過度。」他仍是未抬頭,「這水放得多了,得多磨一會兒。」
他將墨錠復又遞給時松,語調里聽不出情緒:「你再磨給我看。」
「……哦。」時松接過來按照他所說的那樣去做,雖然還是有墨點外濺,但比起方才,已經好很多了。
柏秋行提筆注視著那墨盤,眼也不抬道:「不會的就去學,自責屈卑不如動手來得實際。」
時松只覺得這墨磨起來愈漸順手,無不贊同道:「大人說得對!大人您這一套得花多少銀子?小的也想攢攢買一套回來練練字。」
柏秋行順筆撇了撇桐煙徽墨,瞥了他一眼,只道:「左木架第四格的箱子裡有廢棄的筆墨,你若是需要,我可以借給你。」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非常仁慈心善,沒有告訴時松光是那徽墨就值千金。
時松聞言急忙跑去翻那個箱子,果然,裡面儘是文房四寶,心裡頓時生喜。他心想,這下總有事情打發時間了。
「多謝大人!」
他從裡面隨意挑出紙筆,鋪於側案一角,然後拿筆沾了沾剛剛給柏秋行研的墨。
柏秋行冷眼看著他:「……」
時松伏案,咬著筆尾,似乎在想寫什麼好。
半天才落筆寫了兩個字。
「大人」
隨即又鬼畫符似的寫了三個字。
「柏子濯」
柏秋行漠然看著上面歪歪扭扭的五個字:「……」
時松拿起薄紙用著欣賞的眼光打量半天,最後非常滿意地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柏秋行感覺這輩子沒遇見過能讓他頭疼如此的人,一把奪過他手裡寫著五個大字的紙,冷然道:「寫得稀爛,重寫。」
時松:「……」
第一次寫毛筆字的時松當然也沒重寫,只是默默記下了柏秋行所傳授的「書法技巧」,打算以後再慢慢練,之後就出門去收院子裡曬著的藏書了。
柏秋行練完字總是會有藏卷的習慣,以此來對比自己是否有進步,桌上的紙張就被他一股腦塞進箱子裡了。
「自裁謝罪?」柏秋行放下手中的書,將視線落到前來稟事的馬總管身上。
「對。高陽乃朝中官員,大理寺也不敢過度動刑,都是好問好說著的。結果昨日身死獄中,仵作說是窒息而亡,作案兇器是他自己的束帶。」
柏秋行偏頭看向窗外幾不可見的月色,莞爾道:「這十幾天吐出些什麼東西了嗎?」
馬總管道:「他咬死了說是他派的人,還承認了朝廷所撥修建河堤的錢款是自己有所貪,這才導致河堤的修建從上等鑄料變成了低劣頑料,造成了這通悲劇。」
「查過他帳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