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大陸深處

  楚離月感覺到天地之間充滿了令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的氣息，一種喜悅的情緒從不知名的地方突然升起，盤繞在她的心間。

  這種情緒如此強烈而突兀，頓時讓楚離月想到了那幅大陸堪輿圖。大陸堪輿圖和大陸山河珠合而為一，難道對於這片天地有著這麼大的影響？連這種喜悅的情緒都仿佛是來自天地之間，發自天地大道。

  體內奔涌的玄力依然浩蕩，不過卻已經像是被罩上了籠頭的野馬，即使狂奔也有了方向，能夠控制就不怕引發禍端。

  楚離月能夠感覺到清輝的氣息就在自己身邊，這讓她的心情更加平靜祥和，在應對突如其來的突破的時候，也從容了許多。

  引導著體內的玄力不停流轉，不斷沖刷自己的肉身、洗滌自己的神魂，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化作一縷清風，縈繞在空中；似乎變成了一片葉子，藏身在整個大森林裡；似乎化作了一塊山石，無聲地蹲在浩大山脈之中；又似乎成為了深藏在大地深處的某種礦藏，默默地等待了千萬年……

  再也感覺不到自己的玄珠，好像從某一個時刻開始，玄珠已經徹底融入了楚離月的神魂之中，成為了她整個人的一部分，就像是從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孕育在了她的體內，自然而然地與她一起成長，像是她的手指、五官、內臟、血脈一樣，根本不需要注意，就自然而然地存在著。

  而楚離月這個人，就像是玄珠藏在她的體內再也找不到痕跡一樣，她也藏身於整個天地之間，再也沒有刻意表露的跡象。她的存在，就像是大地、日月、星辰、山河、礦石、樹木等一樣，亘古有之，自然而然。

  不是之前的和天地融為一體，而是更高一個層次的成為天地天然的一部分。

  前者是人為，後者是天生。

  前者是斧鑿，後者是自然。

  楚離月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洞天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本規則並不完整的洞天，如今得到了天地氣息，迅速地完善起來。

  天空中的那輪大日，原本是楚離月的玄珠所化，如今卻已經變成了真正的大日紫曜星辰，散發著無窮的熱力和光明，將生機和能量撒播在洞天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而玄珠則無聲消失，但是作為玄珠元魂的紫焱，卻再次成長為一個十六七歲的翩然少年。他一身紫袍上顯現出無數飛騰的火焰，面容俊秀而帶著自然的笑意，不需任何外力就站在洞天空中，遙遙眺望著，雙眸中的紫色火焰已經變成了無數遊走的火苗，但是定睛看去，卻又看不見任何火焰或者火苗，只剩下一雙深不見底的紫眸。

  洞天的大地不停地向外擴展，面積不知道又大了多少，山川河流、草木鳥獸都紛紛出現，這裡已經和外面的真實世界沒有了任何區別。

  這就是藏珠修者的洞天嗎？

  楚離月心念一動，玄元大陸的立體模型再次展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這一次，不僅僅是一塊微微歪斜的橄欖形大陸，包括大陸內部的構造都毫無遮掩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大陸內部竟然有無數類似血管一樣的通道，通向大陸深處的一個地方。那是整個大陸最深處的地方，氤氳的霧氣不停流轉，將那處擋得嚴嚴實實，楚離月無法看清楚那裡到底有什麼存在。

  但是楚離月能夠感受到那些霧氣都包含著濃郁的生機，它們正是從無數大大小小的「血管」之中輸送到大陸深處的。

  而大陸之中有幾個地方特別引起了楚離月的注意。

  那就是被安家先祖在大陸堪輿圖上標出來的那幾個「靈眼」所在地，也就是清輝之前曾經被鎮壓的地方，比如北方大雪山、天元鎮守山和天玄山，還有靠近東南大陸邊緣的斐夜城，這幾個地方的下方都連接著非常粗大的「血管」，無數包含生機的氤氳霧氣在這裡凝結流轉。

  而另外一個被安家先祖標出來的位於南祁境內的「靈眼」所在，也確實和其他幾個地方一樣，明顯表現出超出大陸所有地點的濃郁生機。

  上次在意識中觀看大陸地形的時候，楚離月只能看見大陸本身，以及一小部分無涯海，這一次卻大不相同。

  除了玄元大陸之外，周圍的情景也紛紛顯現出來。

  首先就是無涯海，那裡根本不是之前看到的一片海水，而是向外延伸了無數的面積，整個無涯海的面積幾乎都能趕上玄元大陸了，恐怕怎麼也有幾千萬里的方圓。

  在無涯海中心位置，一小片海水之中，孕育著一個小小的霧氣氣團，向著大陸深處輸送著氤氳生機。

  這個位置和安家先祖所推斷的位置雖然有些小小的偏差，但是幾乎上可以忽略不計，也就是說安家先祖對於大陸靈眼的判斷是非常準確的。

  在玄元大陸上，真的有幾個地方對於這片大陸具有特殊而重要的意義，雖然沒有人告訴楚離月，但是她就是從方才所見的一切中產生了一種感覺：那個大陸深處看不見的地方，隱藏著非常重要的東西，如果那個東西「死了」，大陸也就死了，這片天地也就死了。

  當初安家先祖找靈眼，是為了得到天地青睞，想要占據氣運，使人族戰勝獸族。如今獸族已經失敗，不知道和當初安家先祖所為有沒有關係。

  就在楚離月看著大陸立體模型發呆的時候，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從天而降，投在了她的身上。

  楚離月的神識突然拔高，同時向著周圍猛然擴散開來。

  像是微風，像是漣漪，她的神識輕鬆而自然地蔓延向無盡的遠方，萬里之遙瞬息可至，哪怕是將神識籠罩在神京之上，也無人能夠察覺。

  觀天柱上，桓左哲正在修煉，突然覺得一股冷氣從背上掠過，他倏然一驚，睜開雙目四處望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但是他仍然覺得事情古怪，於是拂袖而起，登上了觀天柱最高處的觀星台。

  桓左哲將玄力輸入目中，金黃色的瞳光亮起，掃向神京周圍。

  他首先看的就是楚家的方向。那裡那頭金紅色的火鳳雙翅高舉，翎羽飛揚，周身的火焰猶如御花園中最繁華的那朵重瓣牡丹，層層迭迭似乎無窮無盡地盛放，流露出一種極致的華麗與恣意，以一種任何人都無法忽視的氣勢占領了近半的天空。

  桓左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忌憚。如今沒有別人，他無需保持那種神秘莫測的君主風範，所以終於將自己心中的感情流露了出來。

  當初龐家幾乎占據了整個天元經濟的大半，到現在龐家雖然倒了，他還在收拾龐家留下的爛攤子。如今楚家的勢力比龐家當初還要強大，軍隊裡如果出了事，就不像經濟領域這麼不露聲色了。

  想起龐家今日竟然無聲無息地被人屠盡滿門，桓左哲心中就十分惱怒。他明明跟楚離月已經談好了，在他將各方面清理乾淨之前，留著龐家這個幌子安定人心，可是楚離月明明答應得好好的，卻一轉頭就將承諾拋在腦後，利用今天舉辦化珠慶典吸引他人目光的時候，派人將龐家剩下的這兩萬婦孺老小全都殺了個乾乾淨淨！

  真是太過分了。

  楚離月以為自己成了化珠修者，就可以不把他放在眼裡了嗎？

  然而海河清回來時候稟告的見聞，以及今天去參加化珠大典的那些眼線回來報告的內容，此刻都在桓左哲腦海中盤旋。

  楚離月已經羽翼豐滿，就如同眼前這頭火鳳一樣，展露出了傲人的風姿和無人能敵的力量，這個時候想要遏制她，幾乎已經無法下手了。

  楚家固然有無數婦孺弱小，但是如果殺不了楚離月，去動楚家無疑是自尋死路。哪怕楚家人都死光了，只要楚離月還活著，一切就沒有任何區別。而且如果一個化珠修者刻意隱藏起來，時刻準備報復，這個大陸上恐怕沒有人能夠阻攔。

  上次楚離月和清輝無聲無息地進入觀天柱，坐在觀星台邊緣看月亮的樣子，還留在桓左哲記憶中。

  而且楚離月所交往的人，也都是這個世界中最頂層的那一批人，靳天泊、藺元白和北漠國師尉遲磐，齊雲山的三個獸族王者，還有突然出現的三個帝君！

  桓左哲的眼神越來越冰冷，任何一個帝王都不會樂意看到自己的領地中出現這樣一個強大的存在。

  更何況這個存在已經明顯表示出了對他不夠忠誠，試圖和他分庭抗禮。

  再次抬頭，看向龐家原本的龜蛇標誌已經徹底消失，如今還未出現能夠填充的後備勢力，桓左哲心中對於楚離月的忌憚又增加了幾分。

  楚離月不是其他人所能比的，他必須小心應對。

  楚離月的神識掃過，桓左哲臉上的表情清清楚楚地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而神京之中，楚家一片安寧祥和，不少人還沉浸在今日的盛大慶典之中。有這樣的家主和耆老，楚家的未來一片光明，他們也都能夠擁有更加美好的明天，怎麼能不快活？

  與楚家形成強烈對比的，是龐家已經被燒成灰燼的慘狀。

  龐家領地中滿目瘡痍，昔日華麗浩大的建築如今已經變成了無數斷壁殘垣，深黑色的痕跡說明了它們剛剛經歷過的災劫。

  地面上到處都是暗沉的血漬，時不時能夠看到被燒成焦炭的屍體。可是現在連幾個收屍的人都找不到，龐家家主坐倒在地上，他剛剛從昏迷中醒來，看到身邊的慘狀，幾乎要再次昏迷過去。

  身邊的侍從們連忙將他扶住，又是餵水又是撫背，才讓他緩過氣來。

  「楚離月，此仇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