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歷盡劫波成血手

  因為之前伏海露突然被血手「關機」，然後陷入了沉睡，楚離月不得不派人將她小心照顧著，如今她突然醒來，侍從官也知道楚離月對於這個小姑娘的特殊重視，於是便匆忙趕來匯報。

  楚離月洗了個澡，洗去了身上的酒氣和疲憊，換了一身隨意點的衣服抱著小黑虎來到了伏海露所居住的小院。

  正月已經過了大半，點點梅花正在努力綻放，一朵朵小小的紅色花朵在寒風中搖曳生姿。

  今夜的月光不錯，楚離月走過月亮門，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站在院子裡的一棵梅樹下，仰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到楚離月有意踏出的腳步聲，小小的身影轉過頭來，果然是伏海露。

  她大大的眼睛在夜色中似乎閃耀著幽幽的火焰，注視著向著她一步步走來的楚離月。

  楚離月剛剛沐浴過，頭髮已經幹了，不過卻只是隨手挽了一個垂在一側的髮髻，插了那支清輝送給她的紫玉簪，披著一件淡紫色的大氅，踏著月色款款而來，看起來就像是一尊冰冷而優美的雕像。

  伏海露一開口，楚離月臉上隨意的表情就微微改變了。

  因為這雖然也是一個女子的聲音，但卻不是伏海露：「還沒有恭喜你，當上了楚家家主和鎮國公。」

  楚離月鎮定地站住了腳步：「多謝，不過請問閣下是什麼人？」

  伏海露站在月色後的樹影里，只剩下一雙眼睛注視著抱著黑虎的楚離月：「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上一次都追到了我暫時落腳的地方，現在還有人在那裡監視著……」

  她發出了一聲低笑：「怎麼現在當面交談，你卻認不出我來了？」

  「血手！」楚離月一下子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只是原來的血手不僅帶著面具，而且連聲音都男女莫辨，現在怎麼會突然主動來承認自己是一個女人了？

  楚離月確實派人監視著血手消失的那個破舊小院，只是她知道血手的修為神秘莫測，一般修者根本不是對手，所以也只是讓人遙遙監視，不要靠近以免被發現滅口。

  這段時間楚離月忙得一塌糊塗，監視的人也沒有什麼發現，楚離月差點就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誰也沒想到，竟然是在她舉辦宴會、慶祝楚家新任家主上任的時候，血手也突然冒了出來。

  「不錯，是我。」伏海露藏在陰影里，只聽她的聲音，根本不是一個小姑娘的聲音，也不是伏海露那種少女的聲音，而是一個成熟睿智的女子聲音。

  「閣下是有什麼事嗎？」楚離月站在月光下，身形挺拔，仿佛是一株迎著風雪傲然挺立的修竹，神情平靜，既沒有打算召喚楚家的守衛戰神衛，也沒有打算召出自己的玄珠和血手一決高下。

  她的語氣溫和而平緩，根本不像是在對一個敵人說話，卻好像是和一個熟人聊天。

  「如果我說，只是來恭賀你成為楚家史上第三位女家主，以及天元帝國歷史上第一位女國公，你會相信嗎？」女聲含笑問道。

  「信。謝謝你的祝賀。」楚離月淡淡地回答。

  隱藏在樹影中的女人半天沒有說話，楚離月也不曾開口。

  兩個人就這樣對面站著，誰也不動，誰也不說話。

  過了好久，陰影中傳出幽幽的女聲：「聽說你已經解除了和晉王桓雲澈的婚約？」

  楚離月略有詫異，她以為血手今天擺出要和她長談的架勢，是有什么正事或者交易要說，所以擺出了從容冷淡的架勢，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從她的婚約入手，這是一種什麼談判技巧？

  「是。」這並沒有什麼值得隱瞞的，「桓雲澈和我的婚約早就應該解除了，相信以閣下的能量，應該對此了解得十分清楚，不用我再向你哭訴我的委屈。」

  陰影里傳來一聲低笑，旋即化作一聲輕嘆。

  「這世間，想要找一個能夠託付一生的男子，確實不是那麼容易。有些人，只有到了關鍵時刻，才會顯露出真實的面目，讓你大吃一驚。」血手的語氣有些沉重，似乎也曾經滄海。

  楚離月笑道：「男子是人，女子也是人，相愛相守固然是一種幸福，但是將自己的命運託付到別人手中，卻不是我喜歡的選擇。」

  她輕輕抱緊了懷中的黑虎。

  雖然清輝的實力仍舊比她強很多，但是她也在一天天變強，在不停地努力向他靠攏。她願意偶爾將自己投入他寬厚溫暖的懷中，享受他的關愛，但是卻不會把自己緊緊綁在對方的身上，完全依附對方而存在。

  託付一生？不，她只要和愛人攜手並肩，共享今生。

  血手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顯然是有些發愣，然後才微笑著回答：「你說的也不錯，不過聽說你有一位強大的獸族強者作為伴侶，難道他對你不夠寵愛嗎？」

  她繼續說道：「或者說，那個虛靈族難道對你不夠好嗎？」

  楚離月一聽到她提起「虛靈族」三個字，臉上的表情就開始有了波動，她不喜歡對方說起清輝的時候那種冷漠而帶著敵意的語氣，似乎虛靈族是什麼令人鄙夷的存在一樣。

  「閣下一直在打聽我的隱私，這未免有失-身份。」楚離月冷冷說道，「如果你只是想在這裡跟我探討這些，恕我沒有和你繼續說下去的興趣。」

  陰影中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那個小姑娘的軀體終於從樹影中走了出來。

  月光灑在她棕褐色的長髮上，她小小的身軀也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輝，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天使。

  可是這個小天使的目光卻帶著幾分沉重，她邁動雙腿走到了楚離月近前，目光落在了楚離月懷裡的黑虎身上。

  「就是這頭金焰黑翼虎吧？」小姑娘背著雙手，目光直直地盯著小黑虎，楚離月甚至有一種下一秒鐘她就會伸手抓起小黑虎扔出去的錯覺。

  小黑虎一扭頭，將尾巴對著這個當著他的面對他如此不屑的小姑娘，如果不是看著這個外殼太過幼小的份上，他早就把那個藏頭露尾的血手打成血臉血頭血腦了。

  楚離月不露痕跡地將黑虎往自己懷裡藏了藏，皺著眉頭問道：「閣下如果無事，恕我不能奉陪了。」

  雖然她現在修為不低，精力充沛，但是和人打交道的時候那種種勾心鬥角、彎彎繞繞，還是挺讓人疲憊的。

  本來就要休息了，還是聽見伏海露醒來的消息才趕過來看看的，居然被這個血手拉著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楚離月也沒有耐心繼續陪她周旋了。

  小姑娘抬起頭來看著楚離月，貓兒眼一樣的大眼睛裡，不知道是什麼情緒，濃烈而傷感。

  她緩緩說道：「年輕時候，我也曾經喜歡過一個外族的男子。」她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他剛毅勇敢，性格仁厚，踏實果斷，與我之前見過的男子完全不同。」

  楚離月皺著眉頭，看著她幾乎要流淚的臉，還是停下了離去的腳步。

  「我愛上了他，違背了族中的規則，和他結成了夫妻，為他生育兒女。」

  楚離月想起了楚家領地里那個破舊的小屋子，難道那就是血手曾經的家？

  她原來是楚家的女兒？因為愛上了一個外族男子，而被楚家逐出家門了嗎？楚離月在腦海里已經構思出了一個長長的愛恨糾葛的故事：

  不被家族接受的戀愛，全族反對的結合，以愛開始、以恨結束的愛情悲劇……

  女方原本是一個可愛善良的姑娘，但是經歷了各種折磨和背叛之後，走上了黑化的道路，陰差陽錯成了這個大陸最大的殺手組織的老大。

  所以她見到楚家後輩即將走上和她年輕時候相同的錯誤道路，才會忍不住出來阻止，勸說楚離月，讓她放棄和一個註定悲劇的男人在一起……

  「後來呢，他對你好嗎？」楚離月忍不住問道。

  「很好，他一直對我很好，給我尊寵，從不限制我的各種奇怪想法和舉動。後來，他的地位越來越高，有不少人給他送來各種美女，他卻從來不曾動心，一個也不曾收入房中。」

  「那不是很好嗎？難道後來他變了？」這樣的夫婿，在這個時代來說已經是完美到無可挑剔了，為什麼血手還一臉痛苦和遺憾？

  小姑娘的眼睛慢慢閉上，一滴淚珠從眼角滑落：「他，死了。」

  「為了救我，死了。」

  「他原本不必死的，他的修為根本不會死，可是為了救我，他放棄了自己的性命……」

  淚珠順著小姑娘精緻的小臉滑落，即使是閉著雙眼，楚離月依然能夠從她的語氣和表情中感受到她深深的絕望和自責。

  楚離月啞口無言，這樣的結局太過慘烈，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一個痛失愛侶的悲傷女子。

  過了好大一會兒，楚離月才慢慢說道：「你應該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他一定是把你當成最珍貴的寶物，放在心中，珍而重之，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損壞。所以在危急關頭，他才會選擇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你的生存。」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對他來說，你還能活著，他能夠為你付出生命，也許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楚離月承認自己說的有點煽情，不過對方口中的這個男人確實值得敬佩。

  「不，事實上是，我和他的立場天生就是敵對的，如果不是因為我，他根本不會死。」小姑娘睜開眼睛，目光沉痛地注視著楚離月，「這也是我想要告訴你的，希望你能弄清楚虛靈族到底是什麼，再決定是否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我不希望有一天，你像我一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愛人為了救自己而死，或者得知你為了救別的男人犧牲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