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相似的模式

  北方邊境的夜，滴水成冰。

  楚離月還未睜開眼睛，就感覺到毛茸茸的小黑虎撲到了自己臉側。

  金焰在空中飛舞，小黑虎蹭著楚離月的臉頰：【主人抱抱。】那些不識趣的蠢貨，居然讓他和離月分開來睡！

  伸出胳膊將小黑虎攬在懷裡，楚離月輕輕笑了起來。他是小黑虎樣子的時候，自然沒人管他睡哪裡；可是他今天一怒之下，現身毆打厲昺，又用人形跟著來到北天關，別人當他是侍衛，已經安排他住在楚離月隔壁房間了，還要怎麼樣？

  夜色如墨，床上的金焰卻散發著一片柔和的微光。楚離月半眯著眼睛，輕輕撫摸著黑虎的毛髮，黑虎躺在被子上，也愜意地半眯著眼睛。如果讓別人看見，一定會覺得這對主僕的動作神情非常相似。

  【今日我從那赤須兒和厲昺的記憶中，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被伺候得舒服了，黑虎才輕聲說道。

  為自己的兩個兄弟報仇，這自然是赤須兒一直以來的願望。可是楚輅已經死了，戰神衛也退回了天元，赤須兒沒有能力去到神京找楚家麻煩，也只能帶著重新擴大起來的沙盜在邊境擄掠，將心中的怒火發泄在天元百姓頭上。

  所以這一次，赤須兒帶領沙盜前來，完全是有人通知他戰神衛將要來到邊境，並且屆時會有漠宸國軍隊出面與戰神衛作戰，沙盜只需要從背後偷襲，就可以輕易將他們恨之入骨的戰神衛全部絞殺。

  【你猜到是誰通知他的嗎？】清輝的聲音帶著嘲諷。

  楚離月的睡意已經全部消失了，她沉默了一會兒：【既然如此，想必就是楚家和龐家聯手而為吧。】

  楚轍雖然刻意掩蓋自己在這件事情中的身影，但是他派出來的楚家駒處處挑撥戰神衛，試圖造成戰神衛內部以及對楚離月的矛盾，顯然不懷好意。而且楚家駒和龐玉樺之間，似乎也達成了什麼協議。

  北天關的軍隊出城誘敵，誘的卻不是漠宸國的軍隊，而是同為天元人的戰神衛，這必然是上面的意思。

  【沒錯，通知他的就是北天關的一名副將，人人皆知他是龐玉樺的心腹。】清輝冷笑起來，【看來雖然一千多年過去了，屠刀向內砍的習慣卻從未改變。】

  【至於厲昺，如今卻是漠宸國新上任的國師呢。】清輝淡淡說道，【龐玉樺不僅通知了沙盜，還聯合了漠宸國邊境的軍隊，準備做一場戲，將戰神衛引入埋伏之中。】

  在他們想來，如果北天關的天元軍隊被漠宸國軍隊壓著打，戰神衛看見了一定會上前救援，等到戰神衛進了埋伏，兩邊軍隊突然化敵為友，同時發動對戰神衛的攻擊，加上沙盜的偷襲，戰神衛就算是戰鬥力再強，也只有飲恨一途。

  誰也沒想到戰神衛居然這么小心而冷漠，對於當時血肉橫飛的場面毫不在意，直接選擇了後退。原本準備抄後路偷襲的沙盜不得不站出來阻攔，北天關的軍隊卻又臨陣退縮，只剩下漠宸國軍隊飛速來援。

  而厲昺作為新任國師，一心想要借戰神衛的鮮血和人頭來立威，同時也帶著某種扭曲的快感：楚離月逃出了他的手心，可是戰神衛還不是要死在他的手裡？

  龐玉樺是天元北境元帥，為什麼要這樣針對戰神衛下手？楚離月真是不明白。

  赤須兒和厲昺自然更不知道。

  【也許應該換個角度，是楚轍用什麼代價作為交換，讓龐家和龐玉樺為他出手對付戰神衛？】清輝的聲音冷漠得如同窗外無聲吹過的風，隨時能夠將春水凝成寒冰。

  楚離月將小黑虎抱在胸前，輕輕親了親他的頭頂：【你說得對。】她知道龐家對楚家不懷好意，可是楚轍卻不知道。他的妻妾都是龐家的女兒，想要和龐家結成某些利益聯盟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楚轍大概是發現你如今羽翼已豐，戰神衛又絕對不會聽命於他，所以決定在你回來之前，將戰神衛除掉，削弱你的實力。】

  楚離月的眼睛閃了閃：【我還沒有回來，他就知道了什麼消息……】楚轍什麼時候這麼耳聰目明了？他是知道了自己已經成珠嗎？是誰這麼及時地將消息送到了他的耳朵里？

  楚轍因為害死了楚輅，所以對楚離月才格外心虛和警惕，主使楚明月在鎮守山試煉的時候對她下毒手。沒想到楚離月雖然玄珠被毀，卻居然神奇地再次開竅凝珠，並且越來越耀眼奪目。

  甚至連族老們都對楚離月另眼相看，戰神衛也隱隱地開始奉楚離月為主。

  在楚離月離開神京、楚轍和楚轅正面爭鬥越來越激烈的時候，楚轍突然得知楚離月竟然已經踏入成珠境界，擔心她回來再掌握了三千戰神衛，繼承楚輅的威望和人脈，成為楚轍的心腹大患，所以他就決定先下手為強，將戰神衛先消滅掉，減掉楚離月一個有力的臂助？

  楚離月把自己放在楚轍的立場上，假想了一下楚轍現在的心思，也同意了清輝的說法，這次的陰謀應該是楚轍主導，然後請龐家幫忙的。

  也許楚轍還付出了一些代價作為報酬，只是他卻不知道，就算是他不付任何報酬，龐家應該也會很樂意將楚家最有潛力的子弟打入塵埃的。

  尤其是龐家自己三位英才同時被廢的情況下，楚家卻還有一個十八歲成珠的楚離月，據說還身懷地級功法，想必龐家會倍感威脅。

  【我的好叔叔真是處心積慮。】人一旦邁出了失去良知的第一步，就只會越走越歪，最後成為一頭面目全非的野獸。

  之前原主的仇還沒報，楚轍卻又對她伸出了黑手。

  【這一次，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有人在背後挑唆？】楚離月想起楚轍這次難得的反應靈敏，不由覺得有些蹊蹺。

  【龐家那三位也應該被送回神京了。】清輝提醒。

  楚離月豁然開朗，他們固然是一路急行，可是按照龐家的財力，以及龐家三英全部被廢的緊急程度，絕對能夠讓龐家派出專用的飛行工具將他們用最短的時間送回神京。畢竟越家就在神京，時間越短，龐家三英得到救治的希望就越大。

  而楚離月和清輝卻只能乘著馬車從東海城到秋吟江，然後渡江之後開始飛行。可是在路上他們又遇到了嗜血藤屠戮事件，耽誤了一些時日。

  算一算，這之間的時間基本能夠吻合。也就是說，龐家三英一抵達神京，楚離月已經成珠，並且修為極高的消息就傳到了楚轍耳中。然後楚轍就開始打戰神衛的主意，戰神衛無法判斷消息真假，只能以防萬一，抓緊時間出發。

  而楚興鈞不知道怎麼知道了這個消息，接連提醒楚離月，讓她儘快返回神京。

  將整個事件的先後捋順之後，楚離月心中更是後怕，如果清輝沒有拼命飛行，如果他們遲到一刻鐘，可能整個事情就會有一個完全不同的結局。

  想一想她到場時看到戰神衛全部橫屍邊境，楚義亭和白雋苦戰而亡的場景，楚離月就禁不住全身顫抖。

  【我已經無法容忍他繼續這麼愚蠢而狠毒地活下去了。】楚離月喃喃地說道，【可是他背後那個謀害楚輅夫妻的黑手我還沒有找到……】

  黑虎感覺到她內心的憤怒和不甘，黑眸閃過憐惜的光芒，瞬間露出了清輝那張俊美無儔的臉龐。

  隔著被子重重摟住楚離月，清輝低聲安慰道：「你沒有任何錯，不需要對任何人內疚。」相反，如果沒有她，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的生命將會有一個更加悲慘的結局。

  「而且，我覺得龐家挑唆利用楚轍的手法挺熟練的，說不定當初楚輅的死，也是類似的一個模式。」清輝緩緩說道。

  楚離月全身一震，可不是？誰盼著楚輅這個威名赫赫的戰神去死？單從受益者的角度來看，楚轍當然是得到了鎮國公的爵位，可是龐家不也得了不少好處嗎？就如眼前，龐玉樺這種趙括式的人物都能占據軍方的一個重要職位，龐家已經從楚家的傳統勢力範圍中挖走了一塊肥肉。

  楚輅隕落，楚家蒸蒸日上的上升趨勢頓時被遏制，進入了青黃不接的尷尬階段；龐家扼殺了楚家對自己的威脅，得到了插手軍隊上層的機會。

  想通了這一點，楚離月甚至都能想像當初龐夫人，不，主要應該是小龐氏是如何在楚轍面前挑撥他心中的嫉妒和貪婪的。

  楚輅處處以自己的弟弟為重，甚至明知道他資質平平還想盡辦法給他找來各種珍貴的藥材、丹藥，將他硬生生堆到了成珠境界。得到的就是親弟弟在背後狠狠捅來的一刀！

  「幸虧你提醒我。」楚離月一直以來只把眼睛盯在楚轍身上，卻忘了去關注和楚家同為四大世家的其他家族。如今清輝一語就點醒了她，以後還是要將目光放得寬廣一些。

  清輝笑了：「不是我提醒你，而是我們的龐元帥提醒了我。」

  他雖然跟在楚離月身邊，但是整個北天關元帥府中的所有動作都在他的神識之下。龐玉樺以為他們兩人離開之後，和楚家駒的對話，讓清輝將整個事件背後的脈絡弄得清清楚楚。

  楚家駒不太高興，因為龐玉樺不肯答應出動他的親兵，趁著楚離月只帶著一個侍衛的機會將楚離月徹底除去。

  龐玉樺說，你們鎮國公給出的報酬是算計戰神衛，可不是對付楚離月。

  雖然龐玉樺不曾親眼目睹之前北天關邊上楚離月力敵厲昺、槍挑赤須兒的場面，但是這些早有下屬細細匯報給了他。加上龐家三英帶回來的消息，楚離月可不是一個普通的成珠修者那麼好對付，龐玉樺根本沒有理由為楚轍的利益犧牲自己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