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碎裂，紫玉簪

  清輝完美精緻的臉龐上露出嚴肅的神情，他身形一閃，一隻修長的手就已經出現在楚離月面前。

  如果比修為，比對這個世界和修煉的見識，楚離月當然不是清輝的對手。可是如果比體術，比近身搏擊，楚離月卻毫無畏懼。

  清輝的舉動正中她的下懷，楚離月出拳如電，忽而沉雄如同風暴中的海潮，忽而迅捷如同九天上的巽風。速度有快有慢，力度忽輕忽重，剛柔相濟，變幻莫測，身姿優美，就像是在空中翱翔的鳳鳥，姿勢華麗而變化萬千，永遠無法猜透她下一步的招式。

  楚離月自知不如清輝修為深厚，所以除了最初清輝那試探性的三抓之外，很少給他硬碰硬的機會。

  她身法飄忽，拳法變幻，身手矯健，在女子的柔美之中透露著自信利落的氣勢。

  清輝的紅袍在打鬥中烈烈飛舞，一張俊臉上慢慢露出驚訝讚賞。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人族修者之中出了這樣一位了不起的少女，如果只比招數和反應，絕對不在他之下。這樣的人，絕不會是無名之輩，可是他回去之後，怎麼調查都沒有找到她在人族中的蹤跡。

  她到底是誰？什麼來歷？背後是什麼勢力？對他有什麼目的？

  心頭驚疑，清輝的動作卻並未停止。他一掌拍出，玄力如一條出海長龍，捲動風雲向著楚離月衝去。

  楚離月自知玄力不如他深厚，可是也不能束手待斃。正當她準備硬拼一記的時候，頭頂上突然亮起一團光芒，將楚離月整個人籠罩在內，清輝的一掌被這團光芒擋在外面，發出一聲悶響。

  掌風消失，楚離月聽見頭頂上傳來輕微的碎裂聲。她面色大變，連忙取下獸皮頭盔，伸手將頭頂上髮髻中的紫玉簪輕輕抽了出來。

  青絲從頭頂傾瀉而下，直至腰間。漆黑的髮絲間，那張嬌艷的面容突然染上了悲傷。

  清輝親手雕刻、親手為她簪在發間的紫玉簪，因為保護她，承受了超額的攻擊，紫色的玉簪身上開始出現了裂紋。

  淚珠毫無徵兆地落了下來，楚離月望向那張熟悉的臉的目光終於帶上了不滿。

  她小心地用手托著紫玉簪，就那樣看著清輝，目光哀傷而悲痛。淚水像是小溪一樣從楚離月的鳳目中流淌下來，滑到下巴尖上，又一滴一滴落在了粗獷的花崗岩地面上。

  披著紅袍的清輝手還伸在半空中，卻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打下去，整個人都僵硬了。

  他是看不得女孩子哭不假，但卻不是一個心軟的人。如果有女孩子在他面前哭，他會轉身就走，根本不願跟她再說一句話。

  可是眼前這個女孩無聲哭泣的樣子，卻讓他萬分懊悔，好像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他很想過去抱著她，溫柔地安慰她……清輝猛地睜大了眼睛，他這簡直是瘋了！

  僵硬地收回手臂，一句話也沒說，他猛地轉身躍起，消失在城牆外。

  楚離月站在原地，看著紅色的身影遠遠飛向天際，心中的悲傷突如其來，雙手捧著被一條粗大的裂紋貫穿的紫玉簪，淚如雨下。

  城牆地面上一片紅色的印記，那是黑虎剛才拍給她的果子，不知何時被他們打鬥時候的力量壓成了齏粉。在灰白的地面上，像是一片血跡那樣觸目盡心。

  從此之後，她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個披著紅袍的身影。

  月瀾之城的獸族們發現，第四隊的那個人族雌性統領更加喪心病狂了，她的臉上失去了笑容，一雙鳳目里總是冰寒四溢。只要涉及人肉禁止令，她的態度就會變得更加酷烈。

  而且，在短短的半年時間裡，這位楚統領的修為明顯大有進步，現在身上的煞氣幾乎濃郁成形，甚至不說話只要站出來，都會把一些膽小的獸族嚇得四肢發軟跪地不起。

  過了幾個月，蒼狼王實在忍不住了，召見了楚離月。

  「如果你在這裡真的這麼壓抑，那就走吧。」蒼狼王將一個獸皮袋子交給楚離月，「這是你這一年來辛苦工作的報酬。」

  當初也是他刻意強求，才把一個活潑愛笑的小雌性變成了這種陰沉冷煞的樣子。蒼狼王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月瀾之城的人肉禁止令推行很徹底，你功不可沒。羽靈獸尊想見你，不過本王已經替你拒絕了。」蒼狼王淡淡說道，「雖然不知道未來人族和獸族能否和平共處，但是這些日子我們也算是有點交情，希望以後再見的時候依然還能做個朋友。」

  楚離月接過獸皮袋子，目光中有些茫然。她確實不想留在這個獸族的城市，但是現在真的可以走了，卻不知道應該往哪裡去。

  蒼狼王看出來她的無措，問道：「你想好去哪裡了嗎？」

  楚離月這些時日也了解了一些這個大陸的情況，她所在的月瀾之城在大陸北方，類似於寒漠國的位置，而天玄宗則在大陸中部。

  「往南走吧。」楚離月隨口說道。往南走去做什麼呢？找清輝？可是他並不是自己的清輝。

  也許她還是應該去探尋這個世界的真相，找到離開這個世界的辦法。

  「也好。」蒼狼王沉默了一下。

  「多謝蒼狼王大人這一年的照拂。」楚離月一拳砸在自己胸前，發出砰然重響，「就此告別。」

  轉過身，楚離月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一句：「也許有一天人族和獸族的大戰不可避免……蒼狼王大人或者應該提前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將自己的族人安頓下來……」

  蒼狼王臉色微變，沉聲說道：「一路小心。」

  楚離月沒有向任何認識的獸族告別，獨自一人離開了月瀾之城。

  蒼狼王送給她的獸皮袋子裡裝了一塊代表羽靈獸尊的金屬令牌，這讓楚離月在之後的遊歷中少了許多麻煩。

  她翻過高山，穿過森林，越過河流，也經過城市。

  她看見人族如何在獸族的利齒爪牙下求生，也看見獸族如何將人族視為可以隨意吞吃烹飪的食物。

  她終於理解了為什麼如今的玄元大陸人族仍舊對獸族充滿仇恨和敵意，這是千萬年積累的無邊怒火，是無數人族的性命和血肉銘刻下的巨大傷口，永遠無法從人族心中消失痊癒。

  將自己走過的地方匯成地圖，雖然還不夠完整，但是楚離月也對這個大陸有了初步的了解。這個大陸和玄元大陸的地形地勢極為相似，所以也更證明了之前她的感覺，這裡可能是一兩千年前，人族和獸族的決戰還未大規模爆發之時。

  那麼，為什麼她明明是進了慕熙宸口中的慕家先祖陵墓，卻會來到這樣一個世界呢？難道又是一次穿越？那麼，尉遲磐和慕熙宸是不是也有類似的遭遇？

  最重要的是，她該怎麼離開這個世界，回到玄元大陸？或者，楚離月有些不敢去想那個問題——她還能不能回去？

  努力擺脫那些消極負面的情緒，楚離月振奮精神。她不止一次從獸族口中救出各種人族，也不止一次拒絕了他們邀請自己留下定居的善意。

  冥冥中，她有一種無法言表的感覺，清輝就是她這次探索的關鍵。這種感覺不知理由，似乎只是一種突如其來的靈感。可是楚離月卻選擇了按照自己的本心，一直向著天玄宗的方向前行。

  隨著她的足跡逐漸延伸，關於一個少女修者的傳說開始慢慢在大陸上流傳。據說那個少女手持紅纓長槍，容貌嬌艷，實力高強，只要遇到獸族欺凌人族，必然出手毫不容情。

  終於，在楚離月即將來到天玄宗的時候，一個白色身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雪白的長裙迤邐拖地，高聳的雲鬢靈秀翩然。這是一個容貌空靈如仙的女子，楚離月一眼望去，頓時覺得她有幾分眼熟。

  仔細一想，這個白裙女子有幾分像雪山女熊水晶棺中的模樣，卻比雪山女熊更加空靈縹緲。

  楚離月神色一凜：「雪山神女？」慕家先祖？這是不是說明慕熙宸說的確實是真的，只是通過某種玄術，將陵墓做成了一個一千多年前的世界的樣子？

  白裙女子神色冰冷，目光橫掃，兩道白光直接對著楚離月就照了過來。

  楚離月在雪神山上就見過雪山神女的厲害，一見到白裙女子立刻就繃緊了全身。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無數次廝殺，她的第六感和身體反應都已經達到了最巔峰的狀態。一看見這兩道白光，心念閃動間，一朵血紅色的火焰蓮花就從眉心飛了出來，直接迎了上去。

  直徑三尺左右的火焰蓮花被無數跳動的火焰托著，迎上了兩道森冷的白光，只聽呲的一聲，白光居然化作白霧消失在了空中。

  楚離月手指一點，縮小版的火海紅蓮就停在了兩人之間：「素不相識，為何突然下此毒手？」

  白裙女子冷哼一聲，沒想到自己最熟練的冰雪神光居然沒有奏效，心中也暗暗驚詫，不知道這個誤入自己地盤的少女什麼來頭。

  她從那朵看起來並不是特別大的血紅色蓮花中感應到了很多東西，天火的氣息，異獸的血氣，以及無數殺戮後才能凝成的厚重煞氣。

  「小輩，你擅闖本宮寢陵，其罪當誅！」白裙女子的話證明了她的身份。她正是寒漠國皇室慕家先祖，傳說中的雪山神女。

  楚離月仔細打量了白裙女子一眼：「我見過你。」不是在雪神山，而是在這個世界裡！

  當初在月瀾之城門口，被紅袍子的清輝攬在臂間的白裙女子，那次在飛舟之中撲上去抱著清輝手臂的白裙女子！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楚離月心中猛地跳動，某個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