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

  楚離月抱著黑虎走出如歸客棧，立刻就有人迎了上來，神色恭謹，深深躬身行禮：「參見大小姐！」

  楚離月抬眼一看，竟然是楚敏才，鎮國公府的二管事，不由略感意外。

  「二管事有何貴幹？」楚離月站在台階上，一點兒客氣的意思也沒有。

  「大小姐受委屈了。」楚敏才滿臉恭敬，「大管事和三管事擅自行事，將大小姐驅趕出府。國公爺昨夜回來才知道此事，大發雷霆，將大管事狠狠責打了一番，立刻命人四處尋找大小姐的行蹤。」

  「知道大小姐在此處之後，國公爺命我親自前來，將小姐迎接回府。」

  楚敏才躬身站在台階下，沒有得到楚離月的許可，連姿勢都沒有改變，語氣十分恭敬地說道。

  果然，如歸客棧門前已經停著一輛金頂瓔珞黑漆大車，拉車的是四匹龍鱗寶馬，車旁掛著「楚」字鐵牌，正是楚家特有的龍鱗馬車。

  楚離月並沒有因為事情的突然翻轉而感到驚喜，反而萌生了警惕。

  她才不相信楚轍會突然良心發現，楚轍一定是有什麼陰謀。

  不過如歸客棧位於神京的繁華地帶，門口的這一幕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

  楚離月不想和楚敏才糾纏，更重要的是她想知道楚轍到底有什麼圖謀。所以她只是冷冷笑了一聲，就抱著黑虎踏著階梯上了馬車。

  楚轍坐在鎮國公府正房正中的羅漢床上。

  因為成珠四階的修為，已經四十多歲的楚轍整個人看起來還不到三十歲。

  他身材高大魁梧，濃眉大眼，方鼻闊口，下巴上留著短短的髭鬚，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威嚴。

  隔著炕桌和楚轍並肩而坐的婦人，看起來比楚轍還要大上三四歲，身材豐腴、眉宇之間風情嫵媚，很有成熟韻味。那就是楚轍的髮妻龐夫人。

  龐夫人身邊站著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男子，神色陰鷙，目光閃爍。這是楚轍的嫡長子、楚明月的同母哥哥楚明遠。

  側面下首第一位坐著一位容貌清麗的女子，正是楚轍最為寵愛的側室小龐氏。

  雖然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小龐氏卻依然保持著清純的氣質和嬌美的容貌，看起來猶如雙十年華的少女。如果和龐夫人站在一起，大多數人會以為她們是母女，而非姐妹。

  小龐氏是龐夫人的娘家妹妹——雖然兩人的關係有些遠，已經出了五服。

  小龐氏背後站著三個少年男女，一對雙胞胎姐妹楚明珠、楚明玉和兒子楚明德。

  還有幾位燕瘦環肥的妾室坐在小龐氏下首，身後也站著自己的兒女。

  一屋子人聽見動靜，齊齊扭頭看向從門口走進來的楚離月。

  楚離月神色從容，款款上前，對著楚轍和龐夫人行禮：「小女見過國公爺，見過夫人。」

  楚明遠恨恨地瞪著楚離月，看樣子如果不是顧忌著楚轍在場，說不定就衝上來打人了。

  楚離月知道楚明遠素來和楚明月兄妹情深，這次楚明月重傷昏迷，楚明遠一定是恨死自己了。

  不過，既然敢對她下手，就要有被砍斷手腳的覺悟。沒有隻許他們兄妹要別人命、卻不許別人還手的道理。

  楚轍面色溫和地伸手虛扶：「離月太生分了，今日是我們自己人見面，叫五叔、五嬸就好了。」

  楚離月心中冷笑，表面上卻從善如流：「五叔、五嬸。」

  甚至還轉頭對著楚明遠嫣然一笑：「大哥。」

  楚轍含笑點頭，看起來好像十分欣慰。

  楚明遠瞪著楚離月，卻聽見楚轍冷哼一聲，不得不黑著臉應了一聲：「妹妹。」

  接下來就是按照排行，楚轍的庶子庶女都一一叫了楚離月一聲「大姐姐」。

  一堆繁縟禮節過後，楚轍才說到正題：「昨日楚丙忠擅做主張，離月受委屈了。」

  楚離月站在原地，低頭說道：「大管事說的也沒有錯，我如今的身份……」

  楚轍攔住了她的話：「什麼身份？你是本公的親侄女，是大哥的獨生女，不管你有什麼遭遇、變化，你始終都是我鎮國公府的小姐！主子！誰敢欺負你，本公都決不允許！」

  楚離月心頭冷笑，如果她不知道楚轍就是害得楚輅夫妻身隕的元兇的話，說不定還真以為楚明月對她的暗算只是出於嫉妒和惡毒，而楚轍卻是一個重視親情的好叔叔呢。

  楚轍大概也沒想到楚明月已經在必死無疑的楚離月面前說出了這個真相，所以還試圖用這種虛偽的表演來迷惑她，就是不知道他這番做作到底是想達到什麼目的。

  楚離月決定順著他的話說，聽聽他到底想幹什麼。

  「離月，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五叔一定會給你做主的。」楚轍沉聲道，「楚丙忠已經被我發落了，你以後不要擔心，儘管在如意居住著。要是誰敢對你不敬，你就將他扭到五叔這裡，五叔要他的命！」

  要是換一個涉世不深的十七歲少女，這個時侯恐怕已經淚珠盈眶，感動不已。

  楚離月很後悔當初沒有跟著傭兵團的奇葩好好學習演技，以至於現在她只能低著頭抽抽鼻子，用低沉的聲音說道：「謝謝……五叔。」

  楚轍又回憶了一番昔日楚輅夫妻對自己的照顧，期間數度哽咽，令得楚明遠臉色劇變，暗自含恨，以為楚轍真的要對楚離月呵護終生。

  龐夫人用錦帕擦拭著眼角，時不時插上一句，有意無意提起當初她和楚轍共同經歷的貧苦經歷，希望喚起楚轍的舊情。

  小龐氏並不插話，她嫁入楚家的時候，楚輅已經是鎮國公，楚轍也水漲船高，不曾遭受什麼委屈。

  可是小龐氏只是用盈盈秋水般的美目看著楚轍，便讓人心中產生一種憐惜不已的感覺。

  楚離月看了會兒三人之間的波瀾涌動，聽了會兒楚轍的真情傾訴，終於等到了楚轍最後的總結陳詞：「離月，總之，有五叔在一天，就不允許任何人來欺負你。楚家永遠是你的家！」

  「明日是每年試煉之後都會舉辦的宴會，這次輪到我楚家出面主持，屆時神京諸大世家都會來人參加。到時候，我必然為離月你正名，讓他們知道，離月永遠是我楚家的大小姐，任誰都不能欺凌。」

  楚離月裝作感動的樣子連連致謝，然後被楚轍命人送回了如意居。

  楚離月抱著黑虎，沿著鎮國公府華麗的迴廊，走到了如意居。

  站在如意居門前，仰頭看著院門上方黑色匾額上的泥金字體，娟秀中不失傲骨的字體，是原主的生母程夫人親筆題寫。

  物是人非。

  楚離月在心中嘆了口氣。

  院門突然打開，楚念之和楚青秀疾步走出，看見楚離月的瞬間，兩人的淚水都忍不住灑落：「小姐！可是見到你了！」

  楚離月看見二人，心中也放下了一塊大石，連忙上前將二人一一拉起來：「你們都好吧？」

  楚念之和楚青秀一左一右扶著楚離月回到正房，將所有下人打發出去，楚念之熟練地打開了陣法，兩人才撲通一聲跪倒在楚離月腳下，痛哭失聲。

  原來那日試煉結束之後，楚念之他們四人和其他試煉子弟的侍從官一起下了飛舟，就被人關了在了楚家的地牢之中。

  先是他們四人的家人分別前來勸說，讓他們放棄楚離月的侍從官身份。

  楚離月已經無法修煉，更沒有配備侍從官的資格。他們離開楚離月也是合情合理的。

  他們都是楚輅夫妻親手挑選的，自然是同輩之中最優秀的。以他們的修為和能力，即使不能再做族中核心子弟的侍從官，也有很多不錯的位置等著他們。

  而且，他們的家人也都暗示，如果不肯放棄楚離月，他們家人也要受到牽連。

  可是四人都以當初已經發下心頭血誓、無法離開楚離月為理由拒絕了家人。

  他們的家人苦勸無果後，含淚離去。

  原以為接下來就是嚴刑拷打，誰知道過了一夜，楚轍竟然派人把他們放了，然後將楚念之和楚青秀送到了如意居，而楚維和楚高義則送回了他們在國公府后街上的侍從官住處。

  「小姐，小姐，我們真以為這輩子也見不到你了。」即使是性格穩重的楚念之，也伏地痛哭流涕。

  如果說當初聽說楚轍暗害了戰神楚輅，他們心中還有一絲懷疑的話，現在經歷了這次牢獄之災，他們四人就完全相信楚轍心中有鬼了。

  越是如此，他們越是不敢背叛楚離月。

  一則他們當初成為楚離月的侍從官，都是用心頭血發過誓，此生絕對對楚離月忠心不二、不能有任何背叛行為，否則楚離月只要心頭一動，他們就算是不死，也會徹底失去修為，成為廢人。

  二則他們知道了楚轍最不欲人知的秘密，如果讓楚轍知道了，他們就算是背叛楚離月投靠楚轍，也是一個被滅口的命。

  所以，儘管明知道家人受到威脅，他們也無法背叛楚離月。

  雖然只有一天一夜的時間，但是對於他們四人來說，卻承受了太大的壓力。

  如果楚轍要除掉楚離月，他們四人的命運也必然只有一死。

  現在居然能夠活著回到如意居，再次見到楚離月，怎麼不讓她們兩個痛哭流涕？

  楚離月聽得鼻子發酸，握住二人的手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