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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對賭的影響

2023-11-05 03:11:11 作者: 科創板
  經過十幾天的傳播,宋家百年來做下一樁樁善舉只是為了買名,很快傳到了江西奉新縣老家。

  奉新縣的官僚鄉紳一片譁然,也是一片喜色。

  在如今的官場衙蠹已經成了一種常態,哪位官員不貪污反倒成了另類,還會遭到同僚的排擠,畢竟沒有同流合污。

  不貪污都是異類,更不要說善繼堂宋家這種修橋、鋪路、施粥、賑災的書香門第了,簡直就是奉新縣官僚鄉紳的眼中釘肉中刺。

  善繼堂宋家做了那麼多的善事,不就更顯得奉新縣的其他官僚鄉紳,是一群貪官污吏,地方豪強,早就想著怎麼把宋家給整垮了。

  現在這條消息,對於奉新縣的官僚鄉紳來說,不亞於自家長子高中了狀元。

  其中就數二酉堂陰家最為熱絡這件事,二酉堂陰家在奉新縣也是一方書香門第,祖上在前朝曾經出過一位音律大家陰幼遇。

  只可惜後繼無人,慢慢落寞了,在奉新縣眾多鄉紳宗族裡,勉強還能保持第四的位置。

  二酉堂陰家前面的那一家書香門第,就是善繼堂宋家。

  長房長子陰成德一直想把宋家拉下馬,好讓自家成為奉新縣前三甲,得知了這個千載難逢的喜訊,第一時間騎著小毛驢去了蔡家。

  蔡家作為奉新縣第一鄉紳,權勢排在第一,名望卻大大的不如排在第三的宋家,一直以來都被九峰堂蔡家視作奇恥大辱。

  再加上蔡家早就垂涎宋家祖墳的那塊風水寶地,巴不得徹底毀了宋家。

  想要徹底毀了宋家也簡單,就得從宋家百年清譽下手,只要摧毀了宋家最為珍視的東西,整個宋家也就垮掉了。

  陰成德來到蔡家門口,立即被門房恭敬的帶到了蔡家正堂,蔡家長子早就備好了明前茶,等著陰成德上門。

  陰成德的身材相貌都很普通,唯一比較引人矚目的地方,整個人的氣質看起來陰鬱,像是整天窩在家裡算計別人的小人。

  相由心生,陰成德的秉性也比較陰沉,走進正堂,開門見山的說道:「蔡兄,整垮宋家的機會已經來了,還請蔡兄把咱們奉新縣有頭有臉的鄉紳請過來。」

  蔡家長子已經著手安排這件事了,奉新縣各個鄉里的鄉紳們,也陸陸續續的趕到了縣城,就差一個牽頭的人了。

  蔡家長子有個比較特殊的癖好,喜歡把玩骨器,還喜歡請和尚在骨器上篆刻佛經,輕輕摩挲手裡的佛經骨器,點頭道:「這件事需要陰賢弟主導,明天就看陰賢弟的了。」

  陰成德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糕點,想要扳倒宋家,需要藉助蔡家的勢力,打頭陣的那個人只能是自己。

  陰成德拱了拱手:「蔡兄放心,我心裡有數。」

  蔡家長子把玩著手裡的佛經骨器,臉上漸漸露出了一絲輕鬆。

  終於可以把宋家剷除了,宋家這座善人大山壓在蔡家頭頂,已經幾十年了,給蔡家帶來的壓力極大。

  蔡家迫於壓力只能把好不容易搜刮來的銀子,拿出來二三百兩,賑濟那些畜生一樣的平民百姓。

  那可是二三百兩銀子,足夠蔡家長子再養一房小妾了。

  第二天。

  宋家學堂,梧桐樹下。

  宋家長子宋應升身穿一襲右衽長袍,手持一卷《二十四孝》,教授宗族年幼的孩子們讀書。

  剛剛念到臥冰求鯉,一名宋家子弟慌張的跑了進來:「大兄,不好了!」

  宋家長子轉身看向了那名宋家子弟,放下手裡的書卷,從書案上拿出一條經常給孩子們擦口水的手巾,遞了過去:「九弟,何事這麼著急。」

  宋家老九胡亂的擦了一把腦門上的汗水,焦急的說道:「陰成德那個狗東西,勾結了縣內所有的鄉紳。」

  「說是宋家的祖墳阻礙了縣裡的水利,要把咱家的祖墳給挖了。」

  宋家長子想了想,搖頭道:「陰成德沒有那麼大的膽子,幕後的主使應該是蔡東閣。」

  「九弟你立刻去把宋家子弟全部召集起來,記住,這次一定要把宋家藏在地窖里的竹槍拿著。」

  「自從京城傳來誹謗宋家清譽的消息,我就擔心有一天,沒想到來的這麼快,看來這一次無法善了了。」

  心急如焚的宋家老九看著大兄,鎮定自若,有條不紊的一步一步處理了這件事,心裡也就沒那麼慌張了:「知道了大兄。」

  宋家祖墳。

  聚集了大批手持竹槍鐵刀的各家子弟,多達上千人。

  歷代王朝治理地方,向來都是政令不下鄉,鄉里自治,有了糾紛矛盾都是由鄉紳出面解決,這也就造成了歷代王朝都很頭疼的一件事。

  宗族械鬥。

  宋家子弟跟著宋家長子來到祖墳,看見這個陣勢頓時嚇傻了,宋家男人一共才二三十人,對方烏泱泱的少說也有上千人,怎麼可能打的過。

  宋家長子讓宋家子弟站在原地不要動,神態自若的從上千人裡面走過去,一步一步,神態自若。

  這群凶神惡煞的各家子弟本來以為宋家長子會被嚇的屁滾尿流,沒想到宋家長子這麼的神態自若,當場就被宋家長子的氣度鎮住了,自動讓開了一條道路。

  陰成德最是看不慣宋家長子這副永遠神態自若的氣度,也是神態自若的笑道:「以前因為宋家的清譽,縣內的老百姓還會幫你們。」

  「現在宋家的清譽徹底毀了,沒了老百姓幫宋家,我勸你還是趁早讓開,免得死於宗族械鬥。」

  說到宋家的清譽毀了,鄉紳們就說不出的暢快。

  「哈哈,陰兄說的對,讓你修橋鋪路賑濟施粥,現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

  「就是,就是,現在別說是奉新縣,整個天下誰不知道宋家全是沽名釣譽之輩,做了善事就是為了買名。」

  「可不是,像宋家這樣的偽君子,還不如死了算了。」

  宋家不求任何回報,做了百年的善舉,到頭來竟然落了一個偽君子的罵名。

  宋家長子心裡生出一股極大的悲痛,險些落下淚來,情緒有些低落:「公道自在人心。」

  「偽君子!」

  「偽君子!」

  「偽君子!」

  那些受到煽動的各家子弟,憤怒的喊出了偽君子三個字,上千人一起喊出來,匯聚成山呼海嘯,一遍又一遍的衝擊著宋家子弟的內心。

  平白無故遭受這麼大冤屈,宋家子弟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

  天底下誰不想過上好日子,他們不惜放棄錦衣玉食的生活,每天吃糙米,吃青菜,就是為了能讓更多的鄉民活下去。

  沒想到,換來的竟是一句偽君子。

  宋家長子的眼淚不停的在眼眶裡打轉,但作為長房長子的他,必須要堅強,始終不讓眼淚落下來。

  緊緊抿著嘴唇,壓抑住內心的悲涼說道:「奉勸各位還是回去的好,本縣堂尊為人剛直,宋家如果有人死在這裡,誰也逃不了罪責。」

  陰成德看到宋家長子這副悽慘樣子,高興的差點仰天大笑:「本縣父母官過去是敬佩宋家的清譽,經常幫襯宋家。」

  「你覺的現在還會幫襯宋家嗎?」

  宋家長子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兩句,還是沉默了。

  陰成德似乎是要徹底擊垮宋家長子,繼續說道:「縣丞、主簿也不會來了。」

  「估計現在正破口大罵偽君子,沒想到敬佩了這麼多年的宋家,竟然是這副嘴臉。」

  陰成德走過去,盯著失魂落魄的宋家長子,大笑起來:「明白的告訴你,宋家的祖墳我們挖定了。」

  「善繼堂宋家從今天開始,也註定要成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儘管宋家長子不願意承認,但心裡清楚這已經成為了事實,不可更改的事實。

  這位這輩子最大願望就是站在梧桐樹下,看著宋家孩子們一代又一代成長起來的宋家長子,徹底絕望了。

  難道宋家的祖墳,就要毀在自己手上。

  「應升先生莫怕,俺們來了!」

  隨著一聲莫怕,綠油油的田野間衝出很多身穿粗布麻衣的鄉民,手拿鋤頭、耙子、鐮刀圍了過來,把奉新縣鄉紳們圍在了中間。

  漫山遍野,數以千計。

  陰成德怎麼也沒想到,都到這個時候了,這幫子愚昧的鄉民還會幫宋家,轉身走過去大喝道:「宋家做這麼多年的善舉,只是為了買名。」

  「你們都被利用了,也被宋家給騙了。」

  一位古稀年紀的老人,在孫兒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言語激烈的打斷了陰成德:「宋家為了買名也好,利用也罷,俺們這些莊稼漢子不懂。」

  「俺們只知道,俺爺爺,俺爹,俺,還有俺兒子,孫子,都吃過宋家的粥。」

  「俺們不管宋家到底是為了什麼,俺們只知道,宋家代代對俺們有活命之恩。」

  或許是過於激動了,古稀年紀的老人,差點把手裡的拐棍敲在陰成德腦袋上:「今天,誰要是敢動宋家,俺們就敲爛他的腦袋。」

  古稀老人當年也在東南邊疆殺過安南人,見過血,像是當年在軍伍那樣,把拐棍當成雁翎刀舉了起來:「活命之恩!」

  「活命之恩!」

  「活命之恩!」

  「活命之恩!」

  奉新縣還有附近幾縣的鄉民們突然跟著古稀老人大吼了起來,手握著農具,死死盯著面前的鄉紳子弟們。

  宋家長子聽著這一陣陣更加響徹曠野的大吼,立刻低下了腦袋,身體微顫。

  爺爺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陰成德嚇的連連後退,縮在人群里不敢說話了。

  蔡家長子站了出來,凡事喜歡預留後手的他,估算過這種情況,但是可能性很小,沒想到真的發生了。

  瞧見鄉紳們已經出現了退意,蔡家長子為了穩定人心說道:「各位放心,我已經提前和巡檢司的趙巡檢打過招呼了。」

  「自古民不與官斗,等到趙巡檢帶著巡檢司的兵丁過來,這些愚民自動就會散去。」

  這句話剛說完,那位趙巡檢果然帶著上百名巡檢司兵丁,頭戴范陽笠,身穿軍襖,手持長槍,沖了過來。

  人數多達幾千人的鄉民們,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慌忙散開了,只有那名古稀老人還站在路中間。

  蔡家長子露出了輕鬆的笑容:「各位,我沒說錯.........」

  話還沒說完,趙巡檢帶著兵丁們越過了數千鄉民,大手一揮,高聲喝道:「給本官把這些亂臣賊子圍住了,今天本官倒要看看,誰敢動宋家!」

  蔡家長子和鄉紳們全都用看白痴的目光,看著趙巡檢,這個丘八瘋了吧,都這個時候了還護著大勢已去的宋家。

  很快,他們就知道趙巡檢為何這麼做了。

  上百名兵丁後面,還有幾十名差役,只不過這些差役手裡拿的不是紅纓長槍,而是儀仗。

  排頭有兩名差役,手裡拿著肅靜牌、迴避牌。

  緊隨其後的兩名差役,手裡高舉的儀仗牌,分別寫著工部侍郎、代天巡狩。

  只是這兩名差役拿的過低了,蔡家長子和鄉紳們沒有看見,很快又被後面的東西吸引住了。

  中間有兩名差役扛著一面銅鑼,旁邊有一名差役手拿木槌,準備敲鑼。

  再往後,差役們手裡拿著烏鞘鞭、金瓜、尾槍、烏扇、黃傘等隨行儀仗。

  距離比較近了,差役就開始敲鑼了。

  鳴鑼七次,蔡家長子等鄉紳們還是那副平淡表情。

  鳴鑼九次,蔡家長子等鄉紳們的臉色變了,七次是知縣一級的官員出行,九次是州府一級的官員出行。

  鳴鑼十一次,蔡家長子等鄉紳們臉上冒出了冷汗,有幾位鄉紳差點跪在地上,這代表著一方封疆大吏省級官員出行。

  讓他們嚇尿褲子的是,鳴鑼還沒停止,再次敲了兩次。

  鳴鑼十三次。

  這次就連最是沉著穩定的蔡家長子也站不住了,這代表著中樞一級的京官來了。

  蔡家長子等鄉紳們趕緊探著腦袋看去,看見了一件緋色官袍,上面繡著孔雀補子。

  正三品大員!

  這群縣內的鄉紳,知府都沒見過幾面,何況是來自京城的中樞重臣,當場就有鄉紳癱坐在了地上。

  徐光啟走下官轎,身邊有很多知縣一級的官員,還有很多州府一級的官員,小心陪著笑臉。

  徐光啟沒和任何人打招呼,板著臉走了過去,走到陰成德身邊的時候,也沒說話,只是輕輕搖頭。

  就是這麼一個輕微搖頭的動作,卻讓在場大大小小所有官員記住了,最多半個月,陰家必然家破人亡。

  徐光啟走到神情呆滯的宋家長子身邊,笑著輕輕點頭,從懷裡拿出一張熟宣,舉在了頭頂:「聖上為了表彰宋家百年來的善舉,御賜牌坊一座。」

  宋家長子猛然抬頭,看見了上面的四個大字。

  很快又把腦袋低了下去,失聲痛哭。

  其次立功。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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