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八 周而復始（終章）

  我微微的睜開眼睛，隱約看到床邊有個男人的身影：「爸，能不能幫我把窗簾拉上啊？」

  我說完這話，他非但沒有動，反而發出了微微抽泣的聲音。

  「你這是幹什麼呀？」我閉開眼睛，發現床邊坐著的，並不是我老爸，而是馬志：「志，你怎麼會在這兒啊？」

  馬志用衣袖擦了一下眼角的淚光，顯得非常激動：「秋，你終於醒了！我……我……這就幫你把窗簾拉上！」

  終於醒了？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睡了很長時間了嗎？

  「我爸呢？」

  馬志好像並沒有聽到這句話，拉好了窗簾轉過身來就問我：「你餓嗎？渴嗎？我這就去給你準備點兒吃的啊！」

  他怎麼這麼不正常啊？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我不餓，也不渴，來，你……」我試著想要坐起來，可試了幾次，卻連這點兒力氣都沒有：「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我……」

  馬志趕緊繞到我的身邊，把我扶起了一些，然後從椅子上拿起了一個抱枕放在了我的身後：「你前段時間病了，所以……」

  我病了？我怎麼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啊？我得了什麼病？又在床上躺了多長時間？

  我先試著動了動手指和腳趾，還好，我的手腳都還在。

  這時我才注意到，馬志好像比之前蒼老了許多，這臉上的皺紋也比之前明顯了，而且，他好像還瘦了不少。

  他是不是說錯了，我怎麼看著他才像是生病了呢？

  「志，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啊？」

  馬志硬擠出了一絲的笑容：「沒有啊，我挺好的啊！」

  我剛要問他為什麼瘦了也老了，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是我爸回來了嗎？」

  馬志扶著我坐好了，然後回身打開了臥室的大門：「是飛來了！」跟我說完，跟著他就沖門外喊道：「飛，你趕緊過來，秋醒了！」

  他剛說完這句話，汪劍飛突然就從門外沖了進來，他手裡提著一些水果，一看到我，這眼眶也瞬間就紅了起來。

  「你這是怎麼了？」我問他。

  「秋，你醒了？」

  我笑了笑：「你是不是喝多了？我都跟你說話了，我不是醒了，難不成還是在說夢話嗎？」

  要換作平時，我和他開玩笑，他一定會回嘴，可這次，他卻一反常態，直接把水果遞給了馬志，然後兩步就來到了床邊，拉起了我的手：「你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飛姐，你這是怎麼了？你和馬志……你怎麼也老了這麼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說話的工夫，我發現汪劍飛也憔悴了很多，這到底是怎麼了？

  「秋，你餓不餓，我剛買了香蕉跟桔子，你吃哪樣兒，我給你剝啊？」

  我們認識了差不多三十年，雖然關係一直很近，但他還從沒給我剝過水果，今天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他們兩個都怪怪的？

  「志，你過來！」

  馬志點了點頭，拉了把椅子也坐到了我的旁邊。

  「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你們都變樣兒了？而且……我也說不上來到底怎麼了，反正我就是覺得你們倆對我的態度，有些反常，是不是發生什麼大事了？你們快告訴我啊！」

  汪劍飛剛要張口，馬志卻突然拍了他一下：「發生什麼大事兒啊？什麼事兒也沒有，你想多了。這不是，因為你有病了，我們倆每天都得過來照顧你，人都累瘦了。現在，你總算是醒了，咱可說好了，等你能下床了，必須得好好請我們倆吃一頓啊！」

  要換作平時，馬志說這些話的時候，應該是非常高興的，可是今天，他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這事兒真的是太不正常了，他們一定是有什麼事兒瞞著我。

  汪劍飛起身給我倒了杯水，然後遞到了我的手裡。

  「我什麼時候喝過熱水啊，飛姐！」

  「怪我，怪我，我給你添點兒涼的啊！」

  他們的態度太反常了！

  「汪劍飛，馬志，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了？你們到底有什麼事兒瞞著我？要是再不說，我真的翻臉了啊！」

  汪劍飛起身把杯里的熱水倒了一些出來，馬志也突然把手機拿了起來：「飛，你先在這兒招呼著秋，我去給你嫂子打個電話說一聲秋醒了。」

  「別走，你們倆都給我坐這兒，不把話說清楚，誰都別走！」我真的有點兒急了！

  馬志的手機都已經貼在了臉上，聽到我的話，又趕緊把手機放了下來：「秋，你別激動，你才剛好一點兒，別再急壞了。」

  「你們倆知道我的脾氣，你們明顯有事兒瞞著我，你們這是要急死我呀？」

  我又一次試著想要坐起來，可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來，秋，你先喝口水，別激動！」汪劍飛趕緊把水杯遞給了我。

  我一抬手，就把他推到了一邊，可就在這一瞬間，卻觸動了他手腕上的智能手錶。更可怕的是，我竟然看到上面顯示的日期是：2022年3月1日！

  「現在是2022年？」

  汪劍飛隨口答應了一聲，不過緊跟著他就改口說道：「不是，不是，現在是2019年！」

  馬志也趕緊跟著說道：「是啊，是啊，現在是2019年！」

  不對，他們在騙我。

  「我的手機呢，把我的手機給我！」

  「你的手機好長時間沒用，早就沒電了！」馬志推脫道。

  「那就把你的手機給我！」

  「我的手機……我的手機……咦，對了，我的手機放哪兒了？我怎麼找不著了！」

  「你的手機不就在你手裡呢！」

  馬志一低頭，趕緊把手機藏在了身後：「你餓了吧，我去給你弄點兒稀飯去。」

  「馬志！」

  馬志回過頭來，先看了看汪劍飛。

  「你別看他，把手機給我！」

  馬志看我是真的生氣了，只好把手機遞給了我。

  「密碼！」

  「我忘了！」

  「你忘了？我自己試。」

  我點亮了手機，清楚的看到上面的日期，真的是2022年3月1日。

  到底發生了什麼？現在不應該是2019年1月嗎？我怎麼記得前幾天我做婚禮的時候，還在台上說起過，這是我2019年主持的第一場婚禮。那個新郎還是我的初中同學……

  這突然發現，馬志手機的屏保，是他和一個小伙子的照片，這小伙子看起來大概有十一二歲，看樣子……

  「這是小寶？」

  馬志遲疑了一下，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他都長這麼大了？」

  他又點了點頭。

  「現在真的是2022年？」

  這次他和汪劍飛都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我之前到底怎麼了？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年，是嗎？」

  「也不是，只是……」汪劍飛剛要解釋，馬志卻突然打斷了他。

  「你確實是在床上躺了三年，這三年裡，都是我和劍飛在照顧你，大夫說，你可能這輩子都醒不了了，可我和劍飛卻堅信，你一定會醒過來的。」

  「我爸呢？」

  「知秋，你一定要冷靜！」

  馬志這麼說，難道……

  「你快說！」

  「叔他已經不在了！」

  我爸他……不在了？

  「什麼時候的事兒？」

  「你病倒之後沒多久，叔就……」

  「我爸是怎麼死的？」

  「叔是得了急病，睡著覺就走了，什麼痛苦都沒有！」

  「那我是什麼情況？我得了什麼病？為什麼我會在床上躺了三年？」

  他們兩個告訴我，2019年一月份的時候，我在外面走著走著，突然就暈倒了，當時有好心人幫我打了急救電話，等我老爸和他們都趕到醫院的時候，我就已經昏迷不醒了。大夫說，給我做過了各種的檢查，可卻根本查不出我昏迷的原因，之後，我就一直住在醫院裡，直到十幾天後，老爸突然就離世了。之後，一直都是他們兩個和嫂子輪著班兒在醫院裡照顧我。到了去年年初，大夫說我繼續留在醫院裡，也不會有任何的起色了，所以就勸他們帶我回來休養，按大夫的話說，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醒過來了。

  我竟然一病就病了三年，老爸竟然也不在了，這一切到底是真的嗎？我真的不能相信！

  馬志剛要說話，外面又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馬志的表情明顯有些慌張，他趕緊站起身來沖門外喊了一聲：「來了，我來了！」緊跟著他跟我說道：「秋，你先跟劍飛聊著，我去看看是不是你嫂子給我們送飯了！」

  馬志出去之後，汪劍飛的神情突然變得很不自然，我問他什麼，他好像都有些心不在焉似的。特別是當我問到我到底得的是什麼病，為什麼會一下就躺了三年的時候，他明顯的有些不知所措，幾次開口都是欲言又止。

  以我這二十多年對他的了解，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可不管我怎麼問他，他總會笑著跟我說，我其實什麼事兒也沒有。可他越是這樣說，我就越是覺得這其中有問題，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一定是得了什麼絕症了！

  我們說話的同時，我聽到外面傳來了兩個女人的聲音，雖然我聽不清楚她們說了些什麼，可我可以確定，這兩個女人都不是嫂子，不過這聲音，我聽起來，總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我本想再多問幾句，我知道汪劍飛的那點兒心眼兒，我用不了幾句話就能把他的實話套出來，可不知道為什麼，我還沒說到正題兒，這眼皮就變得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秋，你這才剛剛恢復點兒，你還是躺下休息一會兒吧！」

  「飛，你和馬志有事兒瞞著我，我知道……」

  說完了這句話，我也不知怎麼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睡夢當中，我似乎聽到馬志又進來了，好像那兩個女人也進來了，不過他們說了些什麼，做了些什麼，我就真的不清楚了。

  這一晚上，我做了很多很奇怪的夢，夢裡，我好像來到了地府，還見著了牛頭，馬面，還見著了判官和閻王爺。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反覆出現在我的夢裡，我好像和她們很熟，可我卻總是看不清她們的臉……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馬志和嫂子都在我的房間裡，我勉強的支起身子，跟嫂子打了個招呼：「嫂子！」

  「秋，你醒了？別起來，躺下，躺下說話！」

  「我聽馬志說，我在床上一躺就躺了三年，這三年來，真是辛苦你了！」

  「看你說的什麼話？辛苦什麼啊？都是一家人。」

  「嫂子，我知道，你們是為了我好，我也知道你們有事兒瞞著我……」

  聽到我說這些話，嫂子明顯有些緊張，她趕緊看了看馬志，馬志卻微微的沖他搖了搖頭。

  這一下，我更能確定他們真的有事兒瞞我了，看來，我真的猜對了。

  「其實不用你們說，我也知道，我一定是得了什麼絕症了，要不然，也不可能一躺就是三年……」

  「你在那兒瞎說什麼呢？你有病……」馬志沒有說完就察覺自己說錯話了。

  「是啊，我真的有病，我知道，我的時候不多了，志，嫂子，我這輩子看來是沒法兒報答你們了，等我下……」

  我還沒把話說完，馬志就突然站起來了：「你再在這兒胡說八道的，你信不信我一巴掌……」

  說著他就把手抬了起來。

  嫂子瞪了他一眼，然後過來直接把他拉到了一邊：「你先出去吸根煙，讓我跟知秋聊會兒！」

  馬志還想說話，嫂子卻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嫂子，你就跟我說實話吧，我能接受，我到底得了什麼病，還能活多久？我真的不想一直這樣躺著，還得勞煩你們這樣每天的照顧我，我這心裡……」

  嫂子給我倒了杯熱水，扶著我讓我喝了兩口。

  「嫂子說話你信嗎？」

  「信，當然信！」

  「好，那嫂子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你根本沒有得什麼絕症，你千萬不要亂想。」

  「那我……」

  「相信嫂子，這件事，絕對不是你想像的那樣，至於真實的情況，我現在還真不能告訴你，不過你相信嫂子，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把一切都想起來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想起來？難道說，我不是病了，而是失憶了？

  「嫂子，你這話到底什麼意思啊？你知道，我最受不了人家把話說一半兒了，你……」

  「你要是再多問，我就讓馬志進來了，他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我跟你說這些，我只是不忍心看那兩……總之，這話，我只能說到這兒了。不管你再怎麼問，我都不會再多說了。」

  不忍心看那兩？那兩什麼？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嫂子不願多說，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所以這幾天，我都強忍著自己的好奇心，一句話都沒再多問。不過，這真的不是我的性格，這才過了三天，就把我憋的渾身難受。

  這不是，今天正好是周末，汪劍飛他們兩口子和馬志他們兩口子都來了。兩位嫂子說為了慶祝我康復，準備做桌菜，大家好好聚聚，我則趁著這個機會理會拉著馬志他們兩個帶我出去走走。

  商量了好半天，馬志終於答應了，可他們兩個就像照顧小孩兒似的，一左一右的看著我，哪怕是過了台階，也得趕緊上來扶我一把。

  「我真的沒事兒了，你們不用這樣！」

  他們倆嘴上不住的答應，可才沒走多遠，他們就拉著我坐到了邊上的長椅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從剛才一下樓開始，我就覺得有人在跟著我們，我幾次回頭，都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一個平頭老百姓，誰會閒得沒事兒，跟蹤我呀！

  我這兩個哥哥，對我真的是沒話說，即便是親哥哥，也不過如此了。我們坐在這兒，曬著太陽，不禁又回憶起了當年的往事。

  聊了一會兒，馬志說煙抽完了，非拉著汪劍飛陪他去門口的超市。

  這傢伙今天怎麼這麼奇怪？買個煙還得拉個人陪著。

  他們倆走後，我靠在長椅上，閉上了眼睛，這眼前立即又出現了那兩個姑娘的身影。

  這兩個姑娘到底是誰？為什麼我總是會夢到她們呢？夢裡我好像和她們一起吃飯，一起逛街，還一起在海邊漫步……

  不對啊，我好像已經有好多年沒去過海邊兒了啊！

  嘭的一聲巨響，把我從夢中驚醒了，我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孩子手裡的氣球崩了，孩子可能也讓嚇了一跳，站在那兒就大哭了起來，我左右看了看，也沒看到有大人在他身邊兒，我正想過去哄哄他，卻突然發現遠處走來了兩個窈窕的身影。

  這兩個姑娘身材高挑，長的也漂亮，我怎麼覺得，她們兩個很像我夢中的那兩個姑娘呢？

  「咦，馬志，你怎麼會在這裡？」其中一個姑娘沖我身後擺了擺手。

  馬志趕緊上去跟她們打了個招呼，緊跟著他們三個一起來到了我的面前。

  「知秋，我跟你介紹一下，這是我一個同學的妹妹。」他一指我：「這是我的髮小兒，葉知秋！」

  左邊的姑娘沖我伸出了手：「你好，我叫吳綿，很高興認識你！」

  另外一位姑娘笑著沖我點了點頭：「你叫我琳琳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