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言•宮斗 >虐妃 > 第198章

第198章

2023-11-04 12:54:56 作者: 黯香
  「好。」連胤軒望著門內那抹依舊一動不動的背影,沉聲應允。他和她往後的日子也不在乎這兩日,他願意等,等一輩子也情願。只是這個女人將他的小女兒送人了,寧可讓孩子在農家吃苦,也不准認他這個親生父親,真是夠狠心的在他心窩又劃了一刀。

  兩日後。

  明淨托著放有剃度刀片的托盤站在映雪身邊,面露擔心,沉默半晌,終是道:「你有塵世未了,不適合剃度……」

  「不!」映雪打斷她,堅決道:「該了的都了了,請讓無塵大師幫我剃度吧。」

  「你的孩子才剛剛滿月,可以將她交給她的親爹爹……」

  「他不會承認這個孩子的,因為是我背叛他在先,與人私奔,而他現在有了另一個孩子,有了太子,更加不會在乎我……我能救不救,為了自己的幸福,枉送蓮鞝幾萬條人命……我更是他的殺父仇人,雙手沾滿血腥,一身罪惡,所以渴求佛祖救贖我,讓我遁入空門,一心向佛,為那些為我無辜枉死的人贖罪……」

  「你一心想著為那些人贖罪,又有沒有想過我和一雙女兒怎麼辦?!」她哽咽的語剛落,一道醇厚的厲呵陡然傳入佛殿,驚了大殿所有在場的人,這才發現連胤軒早已站在大殿門口,一雙利眸怒氣騰騰盯著跪著的那個灰衣女子,仿若要將她剝了皮。

  可是見到那蒼白臉蛋上的淚痕,他又心疼了,忍住腿上的痛楚朝殿裡走進來:「當著這些人的面告訴我你可以放棄一切,我今日就讓你出家!」

  映雪將頭轉過去,不再看他,冷道:「我六根已淨,請無塵大師為我剃度。」

  「你放得下我和一雙女兒?!」連胤軒眸中閃過一抹痛,在她身後站定,緊緊盯著她的背影。這不是說笑,也不是賭氣,而是他不堪一擊的心。

  這裡是莊嚴肅穆的佛殿,一旦踏進去就再也難以邁出來,沒有回頭路走。所以此刻他多麼希望映雪是在跟他賭氣,只是在嚇他,跟亞父勸慰的那樣,過兩天就好了。可是她就這麼在這聖殿裡跪了兩日,執拗堅定得讓他害怕起來。難道這四個多月的分離不是冷靜,而是越行越遠麼?她甚至連孩子都捨得送出去!

  「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顧嫵塵,這生就忘了我。」她道,不肯回頭看他的眼,望向身側的無塵和明淨:「映雪願削髮為尼,常伴青燈古佛,請師父成全。」

  無塵聽著,望望旁邊那面色發青的男子,終是雙掌合十虔誠出聲道:「施主頗有上上慧根,只是塵緣未了還對塵世有牽掛,不如等塵緣了盡,再來入我師門可好?現在你可以先帶髮修行,等你入定豁達,本尼便收你為徒,阿彌陀佛。」輕輕說完,已帶著眾尼安靜往大殿外走,留下兩人獨處的空間。

  連胤軒目送大師離去,這才將跪在地上的映雪拉起,問道:「到底要多久你才能放開這一切?映雪,我們為什麼非得這樣折磨彼此?」

  「蓮鞝沉海了,楚幕連和島上的幾萬個人死了,難道我可以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映雪瞧著他眸子裡的傷痛,沙啞道:「既然大師不肯收我,那我就用半年的時間去一些疾苦地方懸壺濟世,普濟眾生,如果我能救回幾萬條人命,我便放過我自己……」

  「那你去哪裡?」連胤軒嚇了一跳。這是什麼鬼主意,他寧可讓她在這裡帶髮修行念經坐禪,也不要她到處跑,這樣至少可以讓他尋得到她!這個女人果然是存心的,故意這樣折磨大家。之前楚幕連早跟他說過了蓮鞝沉海是必然,從湄顏離開蓮鞝起,蓮鞝就沒救了,這不是她的錯!他的心狠狠揪起來,掌下收緊:「如果執意要這樣,那我陪你去。」

  「明淨說你體內的蓮毒剛除,腿部不能行走,所以你就留在宮裡照顧嫵塵和絳霜母子。半年後我會回來這裡與你聚首,如果那個時候我能放得下了,便隨你回宮。」

  「一定要這樣嗎?」他看著她淡漠的樣子,俊顏痛苦起來,陡然一把攬了她入懷,緊緊抱著:「你這個該死的女人,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映雪沒有推開他,緩和下來,將臉擱在他的頸窩:「我知道你為我遣散了後宮,廢后囚母,給時間讓我自己去認清對銀面的感情,那一個月我在毒花谷每日想念的人是你……」

  「映雪……」他將她抱得更緊,輕輕摩挲她的發頂。

  「亞父讓明淨告知我,銀面當日帶我離開卞州的那日,你便親自來了卞州,住在景親王府里,卻沒有逼齊康交代我的去處。因為那個時候你已經知道我們的去向了,你不想將銀面逼得太急……之後你體內的蓮毒陡然迸發,昏迷不醒,而在這昏迷的三個月時間裡是亞父代為管理朝政,親自用千年芝草入藥救你,更助絳霜誕下皇子……」

  說到此處,她頓住,終是問道:「絳霜的孩子還好嗎?」

  「映雪,絳霜難產了。」他愛憐撫著她柔軟的髮絲,從她的發頂抬起頭,沉重望著殿裡的那尊文殊菩薩:「她的胎位一直不正,又冒險用醉紅花,所以養胎期間身子一直不好……她生下這個孩子的時候,我不在身邊,只聽亞父說她當時大出血,止不住……唯一的遺願是將她的遺體送回卞州……」

  「卞州有你跟她的美好記憶,她是真的愛你。」映雪輕輕推開他,臉上浮現淡淡的感傷:「我會去卞州看看她的,陪她說說話,她在那裡一定很孤獨……」絳霜畢竟是她的親生妹妹。

  「不走可以嗎?」他並沒有攔她去卞州,只是拉住她的手不肯放開,墨眸中擔憂不舍:「我怕你這樣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

  「呵,如果不走,我就會想出家。」她苦苦一笑,撥開他緊緊握住的大掌,轉身望著外面:「這是贖罪,也是散心,我想一個人出去走走,可以嗎?」

  他望著她,答不出話來。如此一場大風暴,要撥開雲霧見月明,給她和自己一段時間去放逐,又何嘗不好呢。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需要時間去平復,時間過了,就淡了,散了。

  「我會在卞州等你,如果半年後你沒有如約回來,我會帶著一雙女兒親自去尋你。」

  「好,一言為定。」

  六個月後。

  西疆的天空萬里無雲,驕陽高掛。此時正值得晌午,日頭最大的時候,只見一輛掛淺色帘子帶木門的氣派馬車疾馳在卞州與淮州的官道上,馬車明顯是剛從淮州趕出來,往卞州方向走,卻陡然一個轉彎,往北邊的起伏群山而去。

  「相公,我們不是去卞州嗎?怎麼來這個地方?」梳著婦人髻,挺著大肚子的青楚幸福窩在丈夫懷裡,對馬車行駛的方向大為不解:「這裡是往狼錐山方向而去的,那裡怪石嶙峋,人煙稀少,很危險……狼錐山?」她猛的坐起身,記起什麼事來:「那年是你護送母后和胤軒一起來卞州的……我一直以為你已葬身那場大火,原來……為什麼你明明在我身邊,卻不肯告訴我,害我痛苦了那麼多年?」

  冷炎,也就是葉雲坤抓住她捶打的小手,笑道:「算我命不該絕,那場大火熄滅後,我竟發現自己還活著,只是臉被燒得面目全非。當時我意識模糊爬出去了,讓過路的人所救,而後等再次醒來,便聽得冷家已被滿門抄斬,你被送到卞州。於是我便換了個身份接近王爺,你瞧……」

  他將手放在耳後處:「你要看嗎?我原來的臉被大火毀了,現在這張臉是戴的麵皮……」

  「我看。」青楚輕輕點頭,眸中心疼起來,用指去撫那張揭掉麵皮後凹凸不平的臉,而後抱著丈夫,哭道:「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接受,只是你竟然一直瞞著我,太傷我心了……」

  「好了,別哭。」雲坤抱抱她,心疼道:「我們今日來卞州見個人,別把臉哭花了,還有肚子裡的孩子,它也會跟著哭的……」

  「我們見誰?」青楚這才停下來,捶了他一下,但依舊窩在他懷裡,「聽說皇上這幾日出宮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等我們看過這裡回卞州,就知道見誰了。」雲坤神秘一笑,牽著她往那個凹口走,指著錐子處道:「這裡就是我們當年被困的地方……」

  「嗯。」

  入夜,他們的馬車才進入卞州城來,而後直接在一酒樓處歇腳,並未先去景親王府。

  青楚走進酒樓,讓那站在櫃檯前打算盤的女子嚇了一大跳:「你不是西門的小師妹嗎?」

  女子圓圓的臉蛋,粉粉的腮,不再梳雙髻,而是挽了個斜斜飛雲髻,用一根釵子插著,穿一身淺紫的對襟薄衫,笑靨如花:「青楚姐姐你來了。」模樣一點兒也不驚喜,反倒是久候她來似的。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