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2023-11-04 12:54:56 作者: 黯香
「到底是什麼原因傷到了胎兒?」映雪捏住被茶水燙傷的手指,不死心的追問一句。
「這個可就要問昭儀娘娘你了。」傳話的公公冷笑道,瞧了殿內一眼,帶著兩個小宮人轉身離去,離去前不忘再三叮囑:「茞若房內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去,記住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映雪的三魂去了六魄,只覺今日發生的一切如履夢境,飄飄渺渺的,都讓她忘記了痛楚。
酒有問題肯定是真的,因為絳霜身上的疹子是真的,她剛才那聲痛苦的悶哼也是真真確確的,連胤軒的急切更是騙不了人。那麼,她果真做了那個劊子手嗎?
「芷蘭!」她眼波流轉,立即對外間喚道,「我每日用來泡手的溫酒還在嗎?」
「回娘娘,不在了。」另一個綠衣小宮女匆匆跑進來,雙肩瑟縮著:「剛才公公將酒全部抱走了,說如果查出有問題,拿奴婢試問……娘娘,奴婢真的沒在酒里動手腳,那酒是奴婢親自釀製的杏花酒……」
「這個我知道。」映雪斜斜依在香榻上,撐著額頭:「那給本宮泡手用的盆呢?你可有動過什麼手腳?」
「這個一直是汀蘭姐姐負責清洗,奴婢從來沒有接觸過,只在倒酒的時候,調配酒水的濃度……」
「汀蘭?」映雪睫扇一眨,坐直身子:「讓她進來!」
「娘娘,汀蘭姐姐剛才肚子疼,出去了。」
「出去了?」這次映雪是直接站起身,往外面走:「將整個茞若房給本宮搜一遍,一定要將汀蘭搜出來!」
「娘娘,汀蘭姐姐被抓住了,茞若房外好多大內侍衛……」不等大家開始搜,一個守在外殿的小宮婢急匆匆跑過來,哭花了臉,「原來皇上一直懷疑我們茞若房,所以早已在外面埋伏了大內侍衛,只等那個人自投羅網……」
此刻正值夜深,映雪不出門,便已讓那宮牆外的火光和吵嚷聲弄亂了心。她突然明白他這麼做的目的,卻不能諒解他的一意孤行。汀蘭是她的貼身宮婢,與她寸步不離,但是再怎麼貼身,也是比不過他的。
隨即那汀蘭被押進來了,手上抱著個小包裹,又是哭又是喊的,死活囔著她只是拿一些東西讓人帶出宮給她的親人。
連胤軒從步輦上走下來,看了映雪一眼,對那邊道:「直接關入大牢吧,如果肯如實招供,就放她出宮。」
誰知那汀蘭一聽這話,馬上跪到了地上,哭著道:「如果奴婢現在招,是不是會放過奴婢一條命?並果真放奴婢出宮?」
「當然。」連胤軒劍眉微挑,一言九鼎。
「那……奴婢從入茞若房就被合歡閣的綺婕妤收買,一直將昭儀娘娘的一言一行告知綺婕妤,後來得知昭儀娘娘要為皇后娘娘治病,綺婕妤就讓奴婢在娘娘淨手的干巾上抹了醉紅花……這種醉紅花散發酒香,與其他酒味無異,卻是打胎藥……」
聽到這裡,連胤軒臉色很難看,卻沒有立即下命令去捉這個綺婕妤,而是道:「先將她關幾天,等一切水落石出,朕定放你出宮與家人團聚!」
「謝皇上不殺之恩。」跪在地上的人已是痛哭流涕。
「孩子保住了嗎?」等一切平息,映雪望著別處,問他。
他眸里閃過痛苦之色,牽起她往自己的步輦走,「我帶你去看看她,她現在想見你。」
「你很害怕是我做的對不對?」映雪看著他的後腦勺問了一句。
「我當然怕。」他將她拉上來,抱在懷裡,「呵,我害怕失去你,幸好你是相信我的……」
龍攆行到鳳鸞殿,殿裡已是燈火通明,人影匆忙。被驚起的太后娘娘髮髻簡單,鳳袍簡約,正站在榻邊關注皇后的情況,一口一個「狗奴才」,把鳳鸞宮的宮女們罵了個狗血淋頭。
連胤軒帶著映雪走進來,雙雙請安道:「母后。」
「皇兒你來了。」寧太后這才歇了氣,從帳幔里走出來,責怪道:「如何出了這樣的事?聽說是傷口感染了……」
連胤軒看著母親,輕道:「罪魁禍首兒臣已經抓到了,母后盡可放心,皇后現在也並無大礙,請母后回去安歇吧。」
「好,哀家這就擺駕回宮了。不過你們要好好照顧皇后,如果再出這樣的岔子,哀家拿你們這幫狗奴才試問!」寧太后眉梢一挑,再次將旁邊的瑟瑟縮縮的宮女狠狠呵斥了頓,這才讓嬤嬤摻出去了。
「兒臣恭送母后。」
等太后娘娘走出去,映雪這才移動腳步往連絳霜的床邊走,只見連絳霜雙眸緊閉,淺淺呼吸,唇瓣無血色。
「情況怎麼樣?」她問旁邊的太醫。
「回娘娘,皇后娘娘剛才差點出現滑胎跡象,不過只是虛驚一場,現在一切安好。」
「那就好。」她在床沿坐下,握起降霜微涼的小手,輕道:「她現在氣血雙虧,需要行氣活血,安胎強身,太醫你幫她多開幾副安胎補血的藥,本宮親自熬給她服用。」
「娘娘,這可使不得,熬藥之事一直是太醫院置辦……」
「好了,你先下去。」一旁的連胤軒靜靜聽著,對他揮手,「先將藥方抓過來便是,去吧。」
「是。」太醫不得不退下。
「我知道你是有所顧慮。」連胤軒將大掌搭上映雪的肩,沉聲道:「但是你不必親自來,我會給絳霜安排一個靠得住的人來服侍,不會再有人能傷她的。」
映雪並不這樣想,她回首看他深邃的雙眸:「如果想陷害,何止是利用我,即便是你,也能被利用,因為我們是最接近絳霜的人……」
正說到此處,床上的人兒陡然咕嚕了一聲,交迭放在錦被上的小手在動,「胤軒……」
「絳霜!」映雪和連胤軒大吃一驚,「絳霜,你再說一遍?」雖然很小很沙啞,但是他們清楚聽見了。連胤軒更是彎下身子,用掌去握絳霜微冷的小手,「絳霜,你剛才是不是在喊我的名字?」
絳霜的睫毛眨了眨,睜開眼睛來,「我……」她的唇形在動,但是不敢發出聲音。
連胤軒忙握緊她的手,誘導道:「別怕,你再喊我的名字,你剛才喊出我的名字了,你能說話了……」
絳霜怔怔望著他,唇瓣動了動,終是又是一聲沙啞的「胤軒」脫口而出,喜得落了淚下來,「是我的聲音嗎?」
「是的,你能說話了!」連胤軒一把將她往懷裡攬,欣喜得直摩挲她柔軟的髮絲,「太好了,你真的能說話了……」
旁邊的映雪看著,後退了一步,心裡又暖又疼,卻在唇邊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如果這一刻她能坦然去面對,她便是走出來了。
「映雪,快來看看絳霜怎麼了?」她退了又退,想避開,陷入欣喜中的男人卻驀然轉身來拉她,「她很痛苦,是不是醉紅花還未消去?」
「不是的,醉紅花已經消去了。」她看一眼男人漆黑灼亮的墨眸,又走回來,笑著道:「她的聲線才剛剛恢復,是你剛才哄她說了太多的話,讓她累著了。呵,你應該讓她多休息,不然她說話會很累。」
「你們伺候皇后歇下吧。」連胤軒這才察覺到映雪的不對勁,忙將軟趴趴的絳霜交給旁邊的宮婢去侍奉,站起身朝映雪走過來,「我們出去。」
「好。」映雪淺淺一笑,隨他走出來。她曾問過這個男人很多遍,他對絳霜到底是種什麼樣的感情,他一直不肯答她,今日她才知道,他果然用言語答不了她,卻用行動答了她。
原來有很多答案,不需要用嘴巴去說,要心隨意動,這才是最真實的。
然後兩人站在廊下,誰也沒有說話,只是望著夜空那彎清冷的月,聽著遠處隱隱傳來的簫聲。
「絳霜今日下體出血,胎兒差點不保,她緊緊抱著我不肯鬆手,我才知道這個孩子對她來說是多麼的重要。」站了良久,男人終於出聲了,負著手仰望著冷月:「有那麼一刻我是希望這個孩子流掉的,可是她已經將這個孩子當成了自己的生命,沒有了這個孩子,我怕她活不下去……」
映雪靜靜聽著,淡道:「這個孩子也是你的親生骨肉,它有權利來到這個世上。」
男人劍眉緊皺,沒有說該不該,只是站在那裡,任衣袂隨風擺動。也許他是痛苦的,又或許是自責的,但是他沒有權利去拒絕或放棄。畢竟沒有他種下的因,就沒有今日的果,因果循環,生生不息。
所以走到今日,她不怪他了,只是偶爾恍然,不想心力交瘁。
「夜深了,臣妾先行告退。」靜靜站了一會,她盈盈欠身,轉身往殿外走,因為她不想看到他沉默難以抉擇的樣子。
「映雪!」他從後面喚住她,沒有走過來:「你再給我一些時間……」
「你不需要我給你時間!」映雪冷冷回頭,冷聲道:「既然選擇走這條路,就不要打算再回頭,我不想再看到你兩邊都放不下的樣子,我不想看到了!因為你從來不能明白,你這樣難以抉擇,已經把我們兩個都傷到了!而現在的狀態,我可以過下去,我願意做你的昭儀,這樣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