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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2023-11-04 12:54:56 作者: 黯香
  連胤軒劍眉一挑,眸中冰冷:「本王不會放他離去的,除非是本王自己放手!現在繼續尋,只要是跟他有關的線索,都要告知本王!」

  「雲坤記得王爺說過,只要他日平定天下,定會放亞父榮歸故里不問世事……今日王爺如此執著尋亞父,可是為了景王妃?畢竟景王妃在離開王府前最信任的人是亞父,而亞父與景王妃失蹤的時間又一致……」

  「尋她?」連胤軒冷冷一笑,負手而立:「從楚幕連將她帶出卞州的那一刻起,本王就與她再也沒有一絲牽連了,所以犯不著尋一個本王的下堂妻!」

  「王爺?」他這樣一說,葉雲坤更加擔憂了:「可是景王妃一直賢良淑德,德才兼備,雲坤不明白她所犯的到底是哪三出?且那日楚幕連並沒有取王爺放在王府門口石獅嘴裡的解藥,而這解藥只有側妃娘娘有,所以指不定景王妃現在已香消玉隕芳蹤杳無,王爺尋了也悔之晚已……」

  「葉雲坤!」連胤軒利眸微眯,怒了:「你今日是吃飽撐了沒事做嗎?!」

  「王爺,雲坤只是斗膽進言,希望王爺能意識到自己的舉止,敞開心懷!」

  「好,既然你果真沒事做,那本王就派你去鄞州接母妃和絳霜,務必給本王在三日之內將她們安全接入京!」連胤軒負在身後的掌捏得死緊,揚眉怒吼,「如若再多管本王的事,就莫要本王不顧手足之情將你調去接管卞州城!」

  「王爺?」面對男人的怒氣,葉雲坤反倒在心頭塌實了些,終是抱拳冷靜道:「雲坤這就去鄞州接太妃娘娘和三小姐,然後回京準備王爺的登基大典事宜,以及與三小姐的婚事,那麼雲坤先行告退!」

  行禮,轉身大步走出去。

  誰不知道一個月前當楚幕連未取石獅嘴裡的解藥帶著景王妃連夜失去蹤影后,王爺便更沉默了。那種沉默是帶著種淒迷的,平日在府里看不出一二,卻在夜深人靜與他對飲時,他習慣一聲不吭的飲,不做聲,直到微有醉意,才及時擱杯回房,保持步履平穩的量。

  而在趕回卞州滅楚幕連藥人的那一夜,王爺陡然身中劇毒,吐了一大口的鮮血,自此昏睡不醒形同休克,太妃娘娘秘密請了傅先生來看,方知是體內一種花毒累積而成,與王妃娘娘身上的體香極似,那幾日王爺一直生命垂危,卻在清醒的片刻不准太妃娘娘動景王妃,只答應休妃,休妃後陡然立即與那獨孤北冀聯手揭穿了獨孤冰芝的真面目,讓真正的三小姐回歸王府,給王爺治療身上的花毒,可太妃娘娘卻堅持……

  隨後,王爺並沒有為尋回三小姐表現出過多的喜悅,反倒沉重蕭索了些,或許是劇毒對他的侵蝕,也或許是對真假小姐秘密揭開的難以接受,只因真正的三小姐受到的傷害很大,大到已失去了身為一個女人的全部,加上獨孤冰芝也就是當年詐死的宛兒藉由貼身服侍之便將三小姐的體態習性聲音喜好模仿得分不出一二,更逞當年王爺與三小姐並沒有肌膚之親硬是用盡心思將自己的處子之身給了王爺,以假亂真懷了王爺的孩子……而這個孩子,這個蛇蠍女人,他卻不能動,不為這個女人是為愛他做出這一切,只因他最敬愛的母妃橫在了中間。

  這樣的劇痛,怕是沒有人能承載的,被騙了這麼久自己竟然分不出,而且還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在外受苦,並不知不覺被另一個女人吸引。

  這樣的結局,如若換作是他,他也會快刀斬亂麻,給所有的人一條活路。因為這個時候已經不是愛不愛的問題了,而是責任。

  責任。

  如若拋開所有去愛了,那麼他會對另一個他曾經愛過卻為他失去所有的女人愧疚一輩子,一輩子就那麼壓著。如若不讓自己去愛,那他會將這份情永遠埋藏心底,讓另一個可以為她生為她死的人去照顧她,愛她。

  只是誰也料不到,中間出了岔子,讓人在喜酒里摻了毒,而且牽扯進了一個不該牽扯進來的人。這個人,是他的母妃。

  哎,也許從聽到王妃娘娘命在旦夕的那一刻,某人才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慌與心痛吧,只是既已決定放手,就不要回頭。

  恰好有個人醫術了得,又對王妃娘娘痴心一片,要與之同生共死生死相隨,所以才讓某人放心託付故意放他出王府賜解藥,不然以楚幕連毀城的罪行,哪容得他見到明天的太陽。

  不過說實話,這解藥還不是一般的難弄到手,而楚幕連也太意氣用事不肯要,某人又為此寢食難安在戰場上不要命的發泄。

  他那日不在場,自然不知曉楚幕連說了什麼,只知楚幕連走後,某人立即從獨孤冰芝那逼問了解藥放在石獅嘴裡,而後見楚幕連果真不來取,又打破對景王妃不管不問的堅持親自帶著解藥走了卞州一趟。

  只是最後回來的時候,解藥還在,某人卻將自己關進了書房,天天對著那瓶解藥發呆,眉頭深鎖悶聲不語,這樣反常的沉默,連啞奴也看出來了。

  隨後戰事開始不容他分心,日日夜夜的忙,等一個月後塵埃落定,他恢復了往昔的冷俊,身上的花毒讓啞奴解了一半,不再提及景王妃之事也不再關心她的生死,仿佛那一片漣漪從不曾在他的心湖出現過。

  或許他要刻意永遠忘記了,或許他是真的沒有盪起過那圈漣漪真的沒有愛過,又或許是他這個外人的妄自猜測,畢竟他不是當事人。

  不管怎樣,他只希望,這個善良的王妃娘娘還活著。

  天景國頗為靠北的海州,初冬小寒,涼風颯颯,枯黃樹葉掃落滿地。

  一雙緞面繡粉色並蒂蓮的精巧繡花鞋輕輕踏上那片枯黃,「喀嚓喀嚓」踩出一片細碎,繡花鞋往上是一襲米色素衫,裙擺隨著走動在風中盪起。

  女子其實裹了很厚的帶帽白裘,面上罩著禦寒面紗,卻由於冷風太肆虐,硬是翻起她的裙擺露出了她裙子裡的繡花鞋,偷窺她的丰姿綽約。她的面容上只露出了一雙略帶憂鬱的清亮水眸,睫毛濃密修長,正一眨不眨望著林子小道的那一處,似在等著某個人。

  片刻,冷風不曾停歇,也不曾有人從林子的那處轉出來,只有紅黃樹葉從樹枝樹梢飛落,在風中擺盪幾圈,落地,一片接一片,仿佛永遠沒有落完的盡頭。

  女子仰面,伸出素手接住一片黃葉,輕道:「樹葉再多,也有落完的時候;等待再長久,也有等到的時候……所以楚幕連,你一定要活著回來,我會日日在此等你平安歸來。」

  楚幕連為了另外一顆白玉鎮海珠,在她初醒的翌日便急匆匆趕去了南疆找宇文祁都,從此再也沒有音訓,她知道他是為了蓮鞝為了她,一如當初他將她送到那個男人的身邊,並想盡方法為宇文祁都辦事。

  她沒有再厭惡他的毀城之舉,也不怨他當初將她送人的舉措,只是在重生後的第一眼看到憔悴異常的他,心頭恍如隔世。她在她的世界睡了很久,久到心房開始無力,沒有睜開眼的勇氣,卻沒想到,楚幕連終是喚醒了她,讓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仿若回到了當年的煙暮山。

  有一瞬間她真的以為她和楚幕連依舊在煙暮山上,她依然是那個純純愛著楚幕連的蘇映雪,卻在思緒漸漸回籠後,陡然推開了這個她曾經喜歡到骨子裡的男人。

  這個男人現在之於她,竟是陌生的,陌生的對她訴說思念,陌生的自責。他從來不知道,從他將她送給別人起,他們之間就橫進了一道溝壑,不管當初是何種原因將她送人,不管現在如何彌補,都回不到過去了,回不去了。所以他對她越好,她就越怕面對他,那種害怕竟勝於對他的憎恨,尤其是面對他火熱眼神的時候。

  只是這個男人太執著,棄了七日絕命的解藥,割自己的心頭肉做藥引救她,讓她從此愧疚於他,放心不下他。

  所以,她會每日來這裡守侯,等著他平安歸來,再與他一起回蓮鞝彌補湄顏當年所犯下的錯。而她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蓮鞝的島民和楚幕連都能平平安安的活著,她也活著。

  「小姐,你果真來了這裡!」刺骨冷風裡,芷玉稍顯責怪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不過就在店子裡忙了會,小姐你就又跑來這裡了……你忘記楚幕連臨走前的囑咐嗎?千萬不能吹風受冷,不然風寒入體,小姐你的身子吃不消會讓楚幕連這段時日的努力前功盡棄!」

  「芷玉,我的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別擔心。」她轉身,對這個生死相隨的好姐妹淺笑,並走過來。

  「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臉色白得像鬼?!」芷玉一把抓起她的手,風風火火往回走,「急死我了,三天兩頭往這寒風裡跑這樣下去怎麼行!不行,以後芷玉要寸步不離守著小姐你才好,好不容易撿回了一條命怎能這般折騰……我們現在快回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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