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2023-11-04 12:54:56 作者: 黯香
「當年我救她的時候,她根本沒有被毀容!」獨孤北冀厲聲確定,「那個時候馮豐悄悄將她擄上山,我根本不知曉,直到在崖邊遇到了她,我才知道馮豐背著我做了大逆不道之事。隨即我立即將連絳霜派在我身邊,不准他動她一根頭髮,而後派人將她送到了連胤軒手裡……」
「然後你就遭冰芝毒害了?這個派送的結果你並不知曉?」
「不,我知曉,我的人告訴我平安將連絳霜送回了連胤軒手裡,所以冰芝一怒之下對我痛下殺手。」這最後一句,他明顯說得痛苦,也許這個理由連他自己都難以相信。
殺母之仇報不了痛殺哥哥?
只有他自己心裡明白,這個妹妹殺他有另外的理由,但是他對外人難以啟齒。
「那麼,你如何知曉冰芝還活著?」映雪猛然想起另一番話來,「鳳雷山的人說,冰芝早在你被毒害那一年不小心摔落崖底了,可是卻尋不到她的屍體,她是繼你出事之後陡然失蹤的。」
「我聽得出冰芝的足音。」獨孤北冀平靜道,望著屋頂,「五六歲的冰芝很喜歡大清早來我房裡吵我起床,小腳一噠一噠的,非常有節奏。那種步子我聽了兩年,遠遠的我就能聽得出來,而且她邁的步子比一般女子要大一些,故足音較沉……」
「可是你跟她分開了八年,八年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呵呵,是啊,我跟她分開了八年,當我第一次見到十四歲的她,真的難以相信她就是冰芝,她生得水靈了,卻變了活潑的性子,不再甜甜叫我哥哥,而是始終悶聲不響,尋思自己的事。她回鳳雷山的日子就對連絳霜的事比較上心,其他的事一概不聞不問……我唯一欣慰的是她走路的樣子始終沒變,一噠一噠的,很親切。」
稍頓,他再道:「我在中毒香的前幾日,迷迷糊糊曾聽到過一次冰芝的足音,我以為是冰芝,聞到的卻是連絳霜身上的氣息,所以只能認為,冰芝可能在連絳霜身邊或者在太妃娘娘身邊做婢女。」
「那你有沒有認為,也許現在這個連絳霜就是冰芝?她怕你認出她,只能殺你滅口,這是連絳霜殺你的唯一說得通的理由,如若是為報仇,馮豐早已死了,而你,反而對她有救命之恩,不是嗎?」
「呵呵,連絳霜要殺我,不是為報仇,是為斬斷我對她的情絲。」獨孤北冀掀唇苦笑,自嘲道:「當年我救了她,卻不小心愛上了她,她這樣做是為了不讓我對她有非分之想。」
這是什麼理由!映雪不能理解他的思維,眉心緊鎖,說不出話來。倒是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的芷玉插了句嘴:「不能愛不接受便是,何以要取人性命!北冀門主你這個理由說不通!」
「冰芝喜愛蓮、桂、梅三花捻碎在一起製作的香料?」映雪沉默片刻,終是再問。
「恩,她發上用的是這種香,但是她不會做香料。」
「呵,這香料務須她親自動手,她也可以在外面求得的……北冀門主,我最後想說的是,不管這個連絳霜是不是冰芝,只要連胤軒想留,我絕對不出聲。」這個連絳霜從來都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甚至都分辨不出到底哪個才是她的真實模樣了。
她不知道這兩個人在玩什麼。
她清晰記得在淮州小築的那次,連絳霜將人皮面具泡在古瓶里,面具不好好放在盆里冰鎮,反倒藏在瓶里,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這張麵皮見不得人,而且那次與她在大街上相遇太「湊巧」,她明明記得連絳霜是進了天上客棧的,而她也在往相反方向走,何以這麼快「巧遇」?
現在想來,只覺當時她的行蹤盡在連絳霜的掌握。也許連絳霜早已將連胤軒在淮州的行蹤摸了個透徹,而剛好需要一個理由出現在連胤軒面前,故找上了她。
她又記起馮豐在臨死前曾說過的話,他說那個臭婆娘既然能下手殺她的親哥哥,也必定能殺他……那麼,這個臭婆娘是冰芝無疑了。從她嫁過來起,所有關於北冀的事都是冰芝指使馮豐惹出來的,而這個冰芝將王府的行蹤摸得透徹,連他們從鳳雷山山腳經過的路線也知曉!
不知為什麼,她就是覺得這連絳霜跟冰芝是同一個人,也許真正的連絳霜已經讓冰芝給殺了,冰芝取而代之,而後戴著那張見不得人的麵皮出去與馮豐的人碰面……這樣,冰芝陡然出現在鳳雷山,而後又鬧失蹤,她經常被馮豐的人追殺,回卞州的路線被泄露,連絳霜經常戴人皮面具不露真面目……這些事似乎就解釋得通了。
這個冰芝,不僅要連絳霜死,也要她死!
只是有一點她想不通,連胤軒與連絳霜在一起生活了四年,是不是真的連絳霜,他自己應該清楚。但是他似乎沒有一點懷疑連絳霜的意思,每次出事,都是她錯連絳霜對。
想到這裡,她的心扎疼了一下。
也許對這個男人來說,他喜歡的正是這個冰芝了,也許他知道所有的秘密,卻故意不揭破呢。那麼她是不是多事了?
但是,但是。
他為什麼要借肩膀給她哭,為什麼要為她斷臂放走宇文祁都,為什麼要給她偶爾的柔情,為什麼?
「也許你是對的,也許冰芝果真從一開始就想殺連絳霜,畢竟那分開的八年,我對她一無所知。只知她在有錢人家家裡做丫鬟,服侍小姐,那年是馮豐尋得了她,兩人的情誼比跟我這個哥哥還要好……那時我總覺得她陡然出現在鳳雷山是有目的的,且跟絳霜被馮豐抓來的時間太巧合,當時我不太敢往這方面想,直到她在菜里摻了毒讓我吃下,並將我關入馮豐的那個密室……」獨孤北冀眸一暗,終於不再自欺欺人。
這些疑點始終存在他的心間,其實他沒告知映雪,冰芝在將他關入密室時說了一句話,那就是---殺連絳霜不是替母報仇,而是要得到一個只能讓她仰望的男人。
這一句話,讓他差點死不瞑目。
碧雪園失火事件,連絳霜一口咬定是屋子裡的小婢在熏蚊蟲時不小心打翻了夜燈,致使西域進貢來的華貴地毯瞬息起火,燒上布帷,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既然她這樣堅持,映雪也不好再說什麼,讓她在東漓的右偏居住了,將碧雪園重新粉刷布置一番。而北冀那邊,為了以防不測,她多派了些侍衛守在那裡,除了她和母妃,其他任何人都不得踏入。
連絳霜自然是有意見,連胤軒走的幾日後便找上了門。
「蘇映雪,你是打算將你的本事發揮得淋漓盡致麼?」
映雪正在與帳房的先生查帳給各園發月餉,聽她這樣一囔,黛眉一蹙,讓帳房先生先退了出去。
「什麼本事?」她闔上帳本,起身。
「別給我明知故問!」連絳霜氣得臉色發青,「啪」的一聲將書桌上的筆筒掃落下去,發泄她的怒氣,「你有什麼權利不准我去看望北冀門主?!」
面對她的怒氣,映雪淡淡看地上的筆筒一眼,道:「原來妹妹是為這事……呵,我正要讓人去給妹妹說說,北冀門主初醒身子大恙,不適宜太多的打擾。且發生了上次毒香的事,我們王府更要加倍防守……」
「是誰給你這個權利?」連絳霜似乎開始沉不住氣了,瞥瞥桌子上的那堆帳簿,冷著臉嗤之以鼻,「要知道你現在只是個掛名王妃,除了綠雪園,你哪兒也管不了!」
「妹妹!」映雪微抬眉梢,冷靜自持:「王爺離府,姐姐身為景親王府的王妃,理應打點府里的一切……而這些帳簿都是王爺離府前讓管家送來的,再三囑託照應,妹妹你說姐姐不該打理嗎?」
「你!果然是胤軒讓你管這些的?」連絳霜眯眸,暗暗大吃一驚。
映雪沒應聲,冷冷看她一眼,讓丫鬟收拾一地的殘局,「妹妹來此,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事就不能找姐姐敘敘嗎!」連絳霜冷睨她一眼,明顯是不能接受這個消息的,立即臉色微變帶著婢女往外走,低聲啐罵,「胤軒在做什麼?!他明明答應讓我管理王府內務的……我去找母妃……真該死……」
走到門口,忽又回頭補上一句:「蘇映雪,我絕對不會讓你太逍遙的!你等著!」眸中陰冷,不忘丟下狠話,這才大步離去。
恰逢月箏來了這裡,剛進門便與連絳霜打了個照面,正要開口說話,硬是無辜被那反常的女人一把推開,差點跌到旁邊的花地里。
「今天吃錯藥了嗎?」月箏穩住身子,朝那行色匆匆的背影皺眉。
「月箏主子,她的確吃錯藥了。」正在廊下給子母果澆水的芷玉笑得樂不可支,答道:「她不服氣王爺將王府的內務交由小姐打理,正急匆匆跑去找太妃娘娘做主呢。這個女人活該,誰讓她自作聰明的,現在搬起石頭砸到自己的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