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2023-11-04 12:54:56 作者: 黯香
  「我可以看看你的樣子嗎?」她不是憐憫,只是覺得同病相憐,那種在暗夜裡生活了八年的滋味,她懂。

  「呵。」銀面輕撫那銀色面具,不肯揭開:「我生得丑,怕卸了面具會嚇到人。」

  「我不怕。」

  「你確定要看?」

  「恩。」她堅定點頭。

  銀面眸光一閃,長指掐上那隻遮住眼睛和半張臉的銀色面具,就要扯下,「既然執意要看,那你別被嚇到。」

  「這裡也搜搜。」話音剛落,外面卻陡然傳來一陣紛亂,家奴的叫喊與腳步聲嘈雜,熙熙攘攘的火把將假山里照得通徹。

  「躲起來!」銀面一個激靈,沒有再去揭那面具,而是一把摟了映雪的腰,快速躲到密道里,並將那大石塊重新擋上了。

  「不要出聲。」兩人就這樣在窄洞裡緊緊貼著身子,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

  隨即,只聽得外面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在假山里轉了轉,漸漸消失。

  映雪感覺到那貼著她後背的胸膛心跳很快,而她自己的也很急促,「發生了什麼事?」

  「應該是剛才那個殺你的女人惹出什麼事來了。」銀面輕道,拉開兩人的距離往回爬,「走吧,我們現在得出去了,以後這條密道就歸你。」

  「你以後不來了嗎?」

  「應該不來,卞州現在已是連胤軒的地盤,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銀面?」映雪微微掙扎,在爬到那陡坡處時,終於叫住銀面,「你可以帶我離開這個王府嗎?」

  「你想隨我走?」銀面回頭看她,沒有立即摟她的腰飛上井口,很認真道:「你要知道你現在還是連胤軒的王妃。」

  「我知道。」映雪蹙眉,「至少飛出這個囚籠,我還能過得清淨。」

  「即便外面兵荒馬亂,民不聊生?」銀面這才明白,她不是要隨他走,而是要掙脫某個人。

  「恩!」映雪堅定應答。

  銀面不再說話,瞧了她一眼,陡然摟住她的腰,飛身上井口,在井邊落定放下她。

  「我現在有其他的事要辦,亥時三刻你在這裡等我可好?然後我帶你出卞州。」

  「好。」她望著他笑,眸里全是感激,「謝謝你,銀面。」

  「叫我夏侯玄。」銀面對她輕輕一笑,已足尖一點,躍身飛上井邊的長廊廊頂,墨衣與瓦塊顏色溶在一起,瞬息不見身影。

  「原來那夜的白影果真是你。」映雪仰首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心頭依舊有股淡淡的心疼在流淌,隨即拖著受傷的腳,走回她的綠雪園。

  這個時候,芷玉已在焦急尋她了,一見她滿身是傷的回來,嚇得臉色大變,「小姐,你不是去給北冀門主清肺嗎?何以帶了一身傷回來?是否又是連絳霜那女人欺負小姐了?」

  「不是她。」映雪示意她別再亂囔囔,走進屋子裡,「蕭闌歆來過綠雪園嗎?」

  「沒有,不過她剛才告到王爺那,說在王府發現了刺客,此刻正讓府里的家奴去那桂子林搜呢。小姐,你的傷跟那刺客有關嗎?」芷玉邊說著,邊給映雪在洗傷口上的血跡。

  「是我自己不小心踩在樁子上的。」

  「那為何衣裳也被剮破了?」

  「別問這麼多,快去給我準備套乾淨的衣裳,然後去那邊將瀝安接過來,就說我想瀝安,讓瀝安在這歇一晚。」

  「哦。」芷玉不得不乖乖先為映雪準備乾淨衣裳,隨即回頭瞧了她一眼,出門了。

  半刻後,映雪換了乾淨衣裳,把髮鬢稍做整理,等著芷玉將弟弟接過來。左等右等,等來的卻是發現了刺客的消息。

  銀面被發現了?

  她「噌」的站起,連忙走到園子外,看到遠處的廊頂上,一個墨色身影與一個珊瑚色身影正打得難分高低。

  兩人明顯是從地牢方向打過來的,一路交手,誰也不讓誰。而王府內的侍衛也立即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湧來,將廊頂上的兩人圍得水泄不通。

  果真是銀面!而那個與銀面交手的身影,不正是連胤軒麼!

  她一跛一跛朝那聲響處走去,更加吃驚的發現,那個叫淺淺的活死人少女正被銀面護在身後,木偶般一動也不動。

  連胤軒是明顯沒有用十成功力的,他邊打邊道:「夏侯玄,本王終於等到你了!」

  銀面邊打邊退,始終不忘記將淺淺護在身後,道:「刺殺你的事,是朱櫻那個女人做的,我並不知曉!只是你到底對淺淺做了什麼,她為何一動不動?」

  「本王什麼也沒做。」連胤軒掀唇冷笑,「只是將她放在地牢等你的到來!本王想不到,堂堂夏侯玄竟對一個活死人如此重情重義,為了她可以自投羅網!呵……」

  話音落,手中的利劍陡然翻轉成眼花繚亂的劍花,逼近夏侯玄。

  夏侯玄開始只退不反擊,抱著淺淺飛下廊頂,打算逃。卻在這時,淺淺陡然動了,一把掙開夏侯玄,手中軟鞭一出,直直擊向措手不及的夏侯玄。

  那一鞭,讓所有在場的人都驚呆了,包括夏侯玄和連胤軒。

  「銀面!」映雪聽到自己叫出了聲音。

  淺淺那一鞭直直打在了銀面身上,但也只有一鞭,那一鞭後她沒有再出手,只是靜靜望著銀面。

  「淺淺?」銀面捂著受傷的臂膀,不可置信看著她。淺淺則是來回看連胤軒和銀面一眼,站在兩人中間。

  「你在淺淺身上動過手腳?」銀面只能這樣問連胤軒。

  「本王沒那麼卑鄙。」連胤軒皺眉答他,注意力則放在人群後的映雪身上,她剛才的那一聲「銀面」雖然離得遠,卻清晰入了他的耳,讓他感到極度的不悅。

  他從來知道銀面對這個女人感興趣,卻沒想到這個男人對銀面也是如此上心,他還以為她的心只是屬於楚幕連的,以為她的心空了,誰也走不進去。

  只是,他似乎錯估了她。

  此刻,她一臉焦急與心疼站在那裡,怔怔望著他們這個方向,眼裡只有這個銀面,只有這個銀面有沒有受傷,一點也沒有他的影子。

  而那個該死的銀面也朝她看過去,眸中幽深濃烈,與她默默凝望。

  他們當他不存在嗎?!

  他大怒,立即吼起來:「夏侯玄,今日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那就別怪本王不客氣!」話音落,已是讓旁邊的侍衛飛身上前捉拿銀面。

  「啪!」只是這個時候,淺淺又重新將軟鞭狠狠甩起來,一鞭抽開一個人,制止連胤軒的侍衛上前來捉銀面。

  「淺淺?」銀面弄不懂她是何意。

  映雪也不懂,在這幫侍衛湧上去的片刻,她又朝前走了兩步,想幫銀面,卻看到連胤軒默默退到一邊,鷹眸冷冰冰望著她。

  下一刻,他果然朝她走過來,俯身,用他極具優勢的高大體魄壓迫她,距離近得將氣息噴泄在她的頰邊:「你關心他?」

  映雪仰面看他:「放了銀面。」

  「呵,給本王一個放過他的理由。」連胤軒直起身子,負手而立,睨她的眸光冰冷依舊,夾雜絲絲怒火。

  「銀面不是刺客,是蕭闌歆自生事端。」映雪冷靜答他,看到銀面和淺淺被那幫侍衛高手包圍,分身乏術,而那個活死人淺淺一直在望他們這個方向,似乎在追尋連胤軒的注意力。

  連胤軒卻不看那邊,只是盯著她,道:「他是不是刺客,只有本王最清楚,呵,本王將那活死人帶來卞州,就是想引這隻夜鷹自投羅網,你猜今日會不會魚死網破?」

  「你卑鄙!」原來不是為蕭闌歆的事!

  「卑鄙?」連胤軒眯眸冷笑,眸綻寒光:「將本王引去他西滿樓,給活死人下暗念一路刺殺本王,你說到底是誰卑鄙!」

  「銀面不會做這種事的。」她堅持,卻不知她越是信任銀面,就越惹來面前這個男人的滔天怒火。

  她不知連胤軒心頭的怒火如潮水般在滋生,不知他在努力壓抑拼命不讓自己爆發,不知他在陡然轉身向那邊的片刻,墨眸濃得化不開,只聽得他厲聲道:「聽好了,給本王生擒這個刺客!一個也不許放過!」

  她大吃一驚,在看到淺淺朝這邊跑來致使銀面被對方擊了一掌的瞬間,脫口尖聲而出:「不要殺銀面!不許傷他!」

  「你沒有資格給他求情!」連胤軒的俊臉立即青黑下來,轉身冷冷盯著她:「如若本王不擒他,王妃你是否打算和這個男人遠離卞州雙宿雙飛,恩?」

  她心頭一驚,後退一步:「銀面只是救淺淺心切,才誤闖入景親王府,且卞州現在是你的地盤,你這樣擒他,勝之不武!」

  「呵!」他大笑一聲,又朝她逼近過來,「他管不住朱櫻,是他這個做主子的沒本事,本王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所以女人,本王奉勸你最好少管他的事!」

  「我……」她對銀面的事不大了解,只是知道,如若銀面今日落入他手裡,定是非死即傷的,所以她不能不管。

  她還想說些什麼,一個「我」字後,卻眼見那活死人淺淺朝這邊走過來,在連胤軒面前站定,仰面望著他,也擋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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