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2023-11-04 12:54:56 作者: 黯香
與其追得這樣辛苦,不如一了百了,在這林子深處殺了這小婢滅口!反正這小婢遲早是要死!
卻聽得前面陡然「嘭」的一聲,那個纖細的女子身影腿一軟,倒在了落滿枯葉的地上,同時也躲過了她的那支利釵。
「看你往哪裡跑!」她大罵一聲,怒氣沖沖正要追上去,剛邁兩步,陡見一黑衣身影如幽靈般從天而降,二話不說,給她迎面就是一鞭子!
「啪!」她被鞭子甩中手臂,一鞭落下,立即讓她皮開肉綻慘叫出聲,她大吃一驚,連忙在黑衣銀面男人甩來第二鞭的前一刻,一把扯過旁邊瘦小的絲竹替她擋下,拔腿就跑,「你給本公主擋下!」
後面立即傳來絲竹的尖叫聲,「公主,救我!啊!」
她自顧不暇,哪還顧得一個小婢,懷有身孕的身子逃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飛快,卻殊不知後面根本沒有人追上來。
的確,銀面在對蕭闌歆甩出那一鞭後便停了手,第二鞭揮來,卻是捲起那瘦小的絲竹,一把將她扔得遠遠的,並未取她性命。
「銀面!」摔在地上的映雪驚叫出聲,撐著要站起。
「你別動!」銀面收了軟鞭,疾步朝她奔過來,二話不說單膝跪地查看她腳上的傷勢,「踩到木樁了,傻瓜。」
說著,輕輕托起她的玉足,皺眉。只見她的繡花鞋已經被戳穿了,血從腳心淌出來,染紅了她白色的襪,而她的腳疼得蜷了起來。
銀面不再說話,將她從地上輕輕抱起,走向桂林中的一個小亭。
她起初因為他的碰觸瑟縮了下,而後安靜著他的頸項,輕聲說了聲「謝謝」。
入夜的桂花林,淡淡花香與綠葉清香夾雜,四周繚繞著濃濃夜氣,又由於處在林子深處,故有種說不出的偏僻與隱秘。林子裡沒有掛夜燈,月光透過枝葉縫隙,灑下零星點點的銀白。
亭子裡不算很黑,就著月光,能看到銀面銀色面具上的反光。而這個時候,他已將她輕柔放坐在石凳上,單膝蹲在她面前。
「我給你瞧瞧傷口,可能有小木屑扎進肉里。」他輕柔道,並無輕薄之意。
她赧顏,小巧的玉足瑟縮了下,羞怯放進裙子裡,「銀面,我以為我們的再次相見是在很久之後,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恩,我這次來卞州辦點事。」銀面仰面瞧她一眼,伸手將她的玉足從裙子裡拉出來,脫掉她的繡花鞋和襪。
白襪卻在脫到腳底板的時候停住了,她疼得咬住紅唇,銀面也不敢再往下脫。
「很痛嗎?」銀面看她,銀色面具後的眸子明顯是心疼和關懷。
「還好,脫下吧。」她唇瓣咬得更緊,疼,但是不能向銀面啟齒。
「好了,我給你取出木屑。」銀面不再猶豫,一把將那沾血的白襪脫了,用他的大掌托起她圓潤剔透的嫩足,為她取扎進肉里的那根小木屑。
他瞧得很仔細,動作也很輕柔,拔出那小木屑後立即給她撒上金瘡藥粉,撕下自己身上的一塊布料,為她纏上。
「謝謝你,銀面。」她輕笑,望著從她面前站起身的他,「你又救了我一次。」
「那女人為什麼要殺你?」銀面收了金瘡藥,靜靜坐到她旁邊。
她微愣:「她以為我是某個偷聽主子說話的小婢,而我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話。」
「呵,看樣子這個女人做的都是些見不得人的事。」銀面冷嗤,側頭,陡然瞧到她肩頭被撕破的那塊,眸子瞬息暗沉,「這女人下手還真夠毒辣的。」
說著,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細心裹在她身上。
她被他濃濃的氣息包裹著,身上雖然暖了,心裡卻有些不能適應,頷首道:「謝謝你,銀面。」
「呵呵,今晚你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個字。」銀面輕嘁,自笑:「朋友不言謝,再說就見外了。」
「銀面。」映雪抬首瞧他,娥眉微蹙,「你是如何進得王府的?這裡守衛森嚴,只怕……」
「這裡守再多的人我也不怕,因為我自有秘密通道。」
「秘密通道?」
「恩,就是竹清院的那口枯井,我從住進這裡起就從那井底打出一條通道來,可以通往王府外。」
「那井底明明是稀泥。」
「看樣子你還不大了解竹清院。」銀面輕笑,站起身來,「我帶你去看看,你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說著,微微蹲下身子,「來,我背你過去。」
映雪望著他寬厚的背,踟躇不前:「我還是自己走吧。」
「你確定你能走嗎?」銀面保持微蹲的姿勢不變,回頭對她笑,「快點吧,我馬上就要走了,以後可能很少回卞州,所以那個秘密通道就送給你了。」
映雪不得不趴上他的背。
他輕輕一笑,用手摟緊她,施展凌波微步一瞬間到達了竹清院。等走到那枯井邊,他才將她從背上放下,搬開那塊蓋住井口的大石塊。
這個時候,有野貓從屋頂躥過,在這漆黑荒僻的院子裡發出悽厲的叫聲,狠狠嚇了映雪一大跳。她下意識的朝銀面走近一步,睜著大大的眼睛搜尋那高高的屋檐。
然後被那雙綠色的眼睛嚇得後退兩步,腳一絆,一不小心輕輕貼住了銀面的背,那微微的肌膚摩挲,讓她立即如驚弓之鳥彈跳開,頷首赧顏。
「呵。」銀面瞧著她羞怯的模樣,輕笑一聲,眸中柔溺:「那夜你可是敢一個人摸黑到這裡來,今日何以又怕了?」
「我……」她嗔他一眼,輕輕退開一步:「那夜我沒見到那雙貓眼睛也沒聽到貓叫聲,所以不怕。」
明明是怕的!嘴硬!銀面勾唇暗笑,心頭莫名的暢快不已,沒再打趣她,轉頭去望那井底,只聽那井底還有蛙聲在叫。
他二話不說,一把摟了她,從井口飛身而下。
「啊!」映雪簡直被嚇到了,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能緊緊摟著他的脖子,閉上了眼睛。這樣掉下去,非在那攤稀泥里摔成肉餅不可吧!
半刻,預期中的稀泥並沒有裹上身,反倒是他抱著她在滾下一個陡坡,幾個翻滾,兩人躺進一條黑黑的密道里。
「到了。」他扶起她,再移開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的身子,原來剛才兩人從那陡坡滾下來的時候,他一直將她小心翼翼護在懷裡,此刻兩人躺在窄窄的密道里,他在下,她在上。
而這密道很黑很窄,人呆在裡面根本站不起身,只能跪著膝蓋爬行,映雪趴在他身上,雖看不到銀面的樣子,卻清晰感受到他平穩的呼吸和堅實的身子,然後在她羞怯的要躲開前,他反倒先放開了她,在黑暗中笑道:「摔疼沒有?這入口比較傾斜,為了不沾上那軟泥,我們只能這樣進來,這密道直接通到王府外面,你朝前面爬看看。」
「恩。」映雪屈著身子,試著朝前爬了幾步。
銀面跟在後面。
密道里都是鬆軟的泥土,不粘濕,手撐在上面很舒服,爬了一段路,爬不動了,洞口被一塊大石頭擋著。
「後面是座假山。」銀面給她解釋,並爬過來將身子撐在她上面,一掌推開那大石頭,「這裡經常會有侍衛巡視,所以我一般不會呆在裡面……等爬過這座假石山,再有剛才一半的路,就是出口。」
「恩。」映雪爬進了那座隱秘的假山里,在一塊小石上坐下,額頭上全是香汗,「銀面,這段路都是你挖的嗎?」那得需要多大的力氣啊。
銀面跟著坐在她旁邊,笑笑:「井下的土質很軟,很容易挖開,起初我是因為受傷,躲在了那口井裡,後來無意發現井壁的深草下居然有個天然而成的斜坡,剛夠藏住我,所以等呆在裡面的時間長了,我就一天挖一點,慢慢就挖出了這條密道。」
在井底打洞?映雪靜靜聽著,突然覺得這銀面好風趣,淺淺一笑,輕道:「你為何要選擇這樣的地方做棲身之地?能挖這麼長,一定用了不少時日。」
銀面勾唇,沉聲道:「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當初為什麼會選這裡養傷,那日等我醒來,便是一身白衣躺在這井底……也許是白日的我帶我來這裡,呵,我從來不知道白日的我是怎樣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每日丑時(凌晨一點)我會在這井底醒來。」
「銀面。」映雪暗暗吃驚,望著他,「你是說你白日與晚上的記憶是斷開的?」
「恩。」銀面暗啞,眸子平視前方,留給旁邊的人一個落寞側臉,「其實我一出生體內便被人渡過符咒,十九歲那年被人催開,以至讓我忘記了以前所有的記憶,我現在只記得每日丑時到辰時(上午七點)發生的事,變得人不似人鬼不似鬼……」
「銀面……」映雪心頭淌過微微的心疼,「會有解藥嗎?」
「有。」銀面掀唇笑,側臉落寞感傷,「但是那個人不肯給。」說完,朝她看了過來,面具外的俊臉帶笑,「不要用憐憫的眼神看我,映雪,我雖然見不到陽光,卻也習慣了黑暗,其實只有暗夜才適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