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2023-11-04 12:54:56 作者: 黯香
她被他沉重的體魄壓了個嚴實,柔軟的嬌軀與他的高大完全契合,卻呼吸困難,捶了他一下:「要睡下去睡!」
他睜著睏乏的雙眼皮,體魄紋絲不動,「本王現在才發現這樣躺著挺不錯,軟軟的。」話落,頭顱一低,將之擱在她的頸間,與她耳鬢廝磨。
片刻,竟然含著她的耳珠子睡著了,平穩的氣息噴瀉在她的頸項。
她哭笑不得,捶打他的手改為抱住他寬闊的背,突然很不想打擾他的好眠。他和她一樣,已有兩個夜晚沒有闔眼。
而她,第一次這樣抱他,雖然被他壓在下面,卻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因為,他總是讓她記起他懷抱的溫度,讓她記住了他為她斷臂的瞬間。
她磨了磨耳鬢,找了個最舒適的位置,與他布滿青渣的俊臉相貼。抱著他寬背的手,則更緊了些。
從那蛇窟逃出來後,連胤軒並沒有立即下山回卞州,而是讓連鷹帶著一小隊騎兵暗暗守在寨子外聽命行事,他則入寨等待獨孤北冀甦醒。
獨孤北冀確實還活著,那顆蛇靈珠為他保住了最後一口氣,撿回他一條命。而後出蛇山,他的軀體被放在了煙暖床上靜養,以恢復身體機能。
原來這兩年的時間,他未進過一粒五穀雜糧,未喝過一滴水,從他牙齒縫裡的殘渣可以推測出這兩年他是用蛇肉和蛇血充飢,才保住性命。而他體內的毒,不是蛇毒,卻是一種另外的劇毒,量很大,似是有人要一次性致他於死地。
當然,這個致他於死地的人,連胤軒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馮豐,馮豐弒兄奪門主之位的事實,清清楚楚擺在眼前。只是有一點他始終想不明白,為何獨孤北冀的手掌里緊緊拽著一顆綠雪含芳簪簪頭上的碧玉寶珠,而且死都不肯鬆手?
那力道,他使勁全力也掰不開,所以只有等這個男子甦醒。
其實他與這獨孤北冀,曾在望風亭對飲小酌過一番,二人談得頗為投機,尤有相見恨晚之意。而後又遭遇絳霜錯殺如氏一事,他對這獨孤北冀心生愧疚,想對其拉攏做彌補。
不曾想北冀門突生變故,一個馮豐在兩人之間攪得天翻地覆,讓他誤會了獨孤北冀兩年,差點一把大火滅了整個北冀門。所以他希望這個人人稱頌的北冀門主醒來後依舊還是那個獨孤北冀。
此刻,他站在那個冒著白霧的石床旁,看著一個年輕女子將碗裡的流質食物一勺一勺餵進獨孤北冀的嘴,面容沉思。
這煙暖床,自然是由罕見的煙暖石打造,傷重者在那上面躺上個一日一夜,傷勢便能好去大半,十分奇妙。他將這獨孤北冀放在這上面三日三夜了,卻也只是能進一些流質食物,並無轉醒跡象。
他不知道這個男子還得多長時間轉醒,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甦醒,他只是在觀察淮州城內動靜的同時,等在了鳳雷山上。
前些時日,他已算是與連胤韜正式翻了臉,而以連胤韜對他除之而後快的決心,應該是會馬上帶領百萬大軍反撲的,他等著。
而他也在等蒼月那邊的動靜,若真與蒼月打起來了,那他與蒼月從此就成了敵對關係,蒼月自然不會動他,但蒼月會在他的國土上製造殺戮,怎麼說也是外敵。只是那個西門已去蒼月有一段時日了,卻一點音訓也無。
還有夏侯玄那邊的人,殺了蕭邯俞占領了半個淮州城,現在與他自然是敵不是友。
這樣的情況,汲汲可危,他沒想到夏侯玄的人會這麼快浮出水面。
「他手上握著的是誰簪子上面的珠子?」他收回心思,問那個細心照顧獨孤北冀的年輕女子。
年輕女子瞧了瞧那掌中握著的碧玉寶珠,看得不是很真切:「這是一粒名貴的珠子,一般有錢人家的簪子都會鑲嵌這樣的珍珠珊瑚,以前門主夫人也做過這樣的簪子……」
「門主夫人?」他眉一擰。
「是啊,不過門主夫人以前做的是珠花簪,已在她過世那年隨之入了土……」
「什麼時候的事?」他沒想到獨孤北冀娶過親。
「已經有四年了。」
原來是思念愛妻才將珠子拽在了手裡,但是簪子去哪了?
他沒有再問下去,而是道:「景王妃去哪了?」這女人,半日不見蹤影。
「剛才看到景王妃提個小簍去寨子外了。」
這女人!
他牙關緊咬,二話不說就往外走。他自然知道她做什麼去了,但他吩咐過不讓她出寨子,她卻偏不聽話。
走到寨子外,很容易就看到她蹲在那裡掐草藥,小背簍里有形形色色的藥草,也有上次給他搗碎敷上的接骨草,她纖細的身影蹲在草叢中,很美。
他沒有責怪她,而是兀自提起放在她腳邊的簍子,往回走:「夠了,回去吧。」
映雪正在擦額頭上的汗珠,聽到他的聲音,嚇了一大跳。這男人走路都不出聲音的麼,嚇死人了。
「還不夠,我得一樣挖一點,每樣都要試到。」獨孤北冀體內中的什麼毒還沒查出來呢,她得一樣一樣的試。
「本王說夠了就夠了。」他蠻橫霸道得可以,大步一邁,提了她的背簍就走。
「你聽不懂人話麼?」她瞪著他的背影,想打他。
他聽到這句終於回頭了,眸中閃過戲謔的光芒:「本王要換草藥了,快跟上。」並意思意思的
動了動他的左臂,表示左臂不舒服。
她又瞪了他一下,往前走。
等回到兩人在北冀堂歇息的房間,他一把將那藥簍扔到地上,關了房門便將她抱坐在腿上,「這裡有大夫,不需要為獨孤北冀親力親為。」
她使勁推了推他的胸膛,從他的腿上跳下來,退開一步:「臣妾這就為王爺換草藥。」
「好。」他不笑不怒,乖乖將左臂伸出來。
她則開始用杵搗草藥,垂著眸子,安安靜靜的,卻見得白嫩小巧鼻頭躺有幾滴香汗。
半刻,她解開他的接骨板,細細換掉那已經失去藥效的碎沫,敷上新的帶著清香的接骨草,再用接骨板固定上,重新纏繃帶。
「還痛嗎?」她輕輕出聲,手上的動作很溫柔。
「還好。」他安靜看著她,並忍不住抬起右手為她擦去鼻尖上幾滴汗珠。
她被他的動作弄得驚了下,紅唇緊咬:「王爺這幾日不能讓左手受力,這樣恢復會比較快。」
「如若有戰事,顧不得這麼多,本王習慣了。」他道,答得很認真,還是用那雙墨黑的眸子灼灼盯著她。
她自是有些赧顏,但臉蛋上卻很冷靜:「王爺胸口上的箭傷恢復的並不好,所以留下了疤。」
「呵。」他輕笑,又將她過來坐上他的雙腿,「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你以為本王會在意一條疤嗎?」
她不習慣與他這樣的親密,又掙脫開坐到了旁邊的圓凳上,問道:「王爺這箭傷是如何起的?」
他唇角勾著,笑得神采奕奕:「你關心本王?」
「好奇罷了。」她微微頷著的螓首反倒抬起來了,望著他。
「如若你真的想知道,本王告訴你也無妨。」他不再捉弄她,沉聲道:「這是六年前,本王從狼錐山的大火中逃出來時宇文祁都送來的賀禮,這一箭只差一點點就插入了本王的心臟,然後本王帶著最後一口氣逃到了墨水鎮,在那裡遇到了絳霜。」
「是絳霜救了你?」映雪看著男人眸子裡的沉思,想也不想問出了這句。
「對。」他的目光柔和下來,視線由她的臉上移到另一處,道:「那年的絳霜還只是個十歲的小乞兒,當時她正在街上乞討,見到一大群人追殺本王,她不躲閃卻是不顧一切沖了上來,帶著本王躲進隱蔽之地……那么小的她並不懂得如何取箭頭,是本王自己帶傷取出來的,後來一直躲閃,胸口便留下了這道疤,但總算撿回了一條命。」
映雪靜靜聽著,沒出聲。
他又道:「將她收入王府的三年後,我們在一次回卞州的路上遭人追殺,行至鳳雷山山腳,突然有一瘋婦張牙舞爪朝本王撲過來,絳霜當時以為是敵人,轉身反手一劍……才知,失手錯失了獨孤北冀的母親如氏。後來從獨孤北冀嘴裡才得知,他曾有一個妹妹,在八歲那年隨如氏下山趕集被人拐走了,從此如氏鬱鬱寡歡思女成疾,經常趁他們不在瘋瘋癲癲下山要尋女兒……那一日,我們被追殺至鳳雷山山腳,恰好遇上了守在那裡的如氏,如氏一見本王便認為是當年拐她女兒的兇手……」
「呵呵,王爺長得可是像人販子?」映雪輕笑。
「如氏認的,是本王身上的那身衣裳,剛好那日本王穿了一身珊瑚色的袍子。」
「恩。」映雪輕輕應了聲,不再出聲。
連胤軒看她一眼,瞧不出她的心思,卻是道:「本王對絳霜的感情,就跟你對楚幕連的感情是一樣的,只不過,他捨得將你拱手送給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