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2023-11-04 12:54:56 作者: 黯香
  「巧嘴。」連絳霜朝前邁了步,望著這巧婢:「你如何知曉我是小姐?」

  紫煙連忙將珠帘子放下,走進門來:「讓太妃娘娘幾夜留宿西居,又與王爺寸步不離的人兒,除了小姐,還會有誰?!況且,小姐的模樣雖變了,聲音卻沒有變,奴婢服侍了小姐那麼久,如何認不出來。」

  「這麼說,我的易容術還是不成功的。」連絳霜用指撫了撫那張白璧無暇百般難描的臉蛋,沒有責怪紫煙的直言不諱,卻是轉過頭來瞧映雪,「我是再也回不去這張臉了,現在這張臉雖有百般好,卻畢竟不是我自己的,我好羨慕你還能完整擁有它。」

  「臉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是你。」映雪只能這樣回復她,將裝銀針的小盒放進袖子裡,再道:「我現在要回偏居去清理銀針,以做下次之用,所以不能去花廳了,幫我轉告王爺。」

  說著,已撩起珠帘子向外面走。

  紫煙叫了聲:「景王妃,王爺吩咐您一同前往的,清理銀針之事,可交由奴婢打理。」

  「不必,銀針是家師所贈,不能假他人之手,相信王爺會諒解的。」總之,她是不想去。

  絳霜聽了半會,終是等不及了:「那姐姐你去吧,我會跟胤軒說明白的,既然是為銀針的事,他定是不會強人所難……耽擱不少時候了,紫煙,我們快去花廳,要不讓胤軒和墨玄大哥等急了。姐姐,妹妹退下了。」

  說著,禮節性的盈了盈身,帶著紫煙走出了臥居。

  映雪瞧了她匆匆離去的背影一眼,往相反的方向走。

  她住的偏居在主居左側,沒隔幾步,卻感覺是咫尺天涯。總感覺,自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她突然不想回去了,轉了個彎,走到院子內的那棵大合歡樹下,望著那在夜風中飄蕩的黃絲帶凝思。這些絲帶表相思,是女子思念愛郎期盼心愛之人早日歸來之意。

  自然,這系黃絲帶的人,是連絳霜。

  那個愛郎,是連胤軒。

  呵呵,連絳霜對連胤軒的愛果然是無孔不入的,就似那老樹的根須,入地三尺,盤根錯節,任何風雨是摧不毀的。

  這個女子卻對她擔驚受怕了,只怕是,愛得越深越怕失去。她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連絳霜失去了這個男人,她還活得下去嗎?

  她不能體會這種兩情相悅的撼動,只知道,師父不愛她,她卻仍活了下來。

  有些可笑的是,她竟站在這棵合歡樹下,思考自己的夫君和別的女子兩情相悅的事,自己則,莫名感傷。

  「夫君?」她望著那黃絲帶苦澀一笑,透過樹梢上的月,想起一張淡薄的男性面孔。只怕她這一生,是要孤老終身的。

  隨後,她猛然轉過了身子,斂去神色,靜靜往自己的偏居走。

  這個時候,夜已經有些深了,水媚在整理床鋪,桌上擱著封薄薄的信箋。見她走了進來,立即將信箋捏在手裡遞過來:「景王妃,您總算回來了,這是給您的信,擱了半日了。」

  「誰送來的?」她心頭一緊,瞧到那信封上沒有字。

  「奴婢今日去買胭脂,一個小童在王府門口塞給奴婢的,只說是一定要親手交給您,不能經過他人之手。」

  「那你下去歇息吧。」她輕輕遣退了水媚和屋裡的丫鬟,眉心微皺,抽出信紙,折開。

  讀完,她紅唇緊抿,將那薄薄的信紙捏得濡濕。

  隨即,她將桌上的燈罩揭開,再次將那信紙連信封擱在了火上焚燒。焚燒後的紙灰,則用茶水浸了,澆在室內養的那株綠竹盆里。

  等做完這些,她靜靜站在了窗前,月兒還是那個月兒,滿天的星子,夜風吹入,卻陡然低嘆了聲:「我這是怎麼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知道,思潮暗涌,澎湃不已。

  半刻,水媚又跑進來了,蹙了蹙眉:「王妃娘娘,您剛才燒過東西嗎?好大的一股味兒。」

  「剛才不小心把桌子上的夜燈撞翻了,沒事的,你現在來做什麼?」她反問。

  「哦。」水媚瞧了桌子上一眼,道:「奴婢是來稟報王妃娘娘,剛才麼麼來過,說將主居右側的偏居配給三小姐了,今夜王爺在三小姐那下榻,不過來這邊了,請王妃娘娘先行歇下。」

  「好,我知道了。」原來是為這事,她淡道:「我本打算將那右側偏居調給她的,不曾想她事先找麼麼說了,那可好,不必讓我再折騰一番。你還有其他事嗎?」

  「奴婢沒有了,王妃娘娘。」水媚用一種很惋惜的眼神看了看主子,才道:「奴婢在外屋歇下了,王妃娘娘有事兒可以直接喚奴婢。」

  「知道了,你去吧。」這個越來越貼心的小丫頭。

  「恩。」水媚將內室的竹帘子放下,再仔細檢查了遍窗子,這才退下去。

  終於安靜了,映雪輕輕將燈罩里的燈吹滅,脫了繡花鞋,將那薄薄的帳子放了,卻是在帳子裡坐了一夜。這一夜,即便是躺下了,怕也是輾轉反側的。

  連溫祺一大早起了,手中提一個精緻小鳥籠,急急往母妃的西居偏居趕過來。

  「絳霜,我昨兒個買了只會唱曲的小雀兒,你快來聽聽看。」

  蘇麼么正在為寧太妃梳發,聽到外頭的聲音,忙將梳子擱了,走出主居的門來:「小王爺,小姐不在偏居,昨兒個夜裡去了東漓,怕是還在王爺的榻上。」

  「啊?」溫祺俊臉微紅,帶點少年初聽情事的羞澀:「原來她去王兄那裡了,那我還是不找她了,王兄會吃醋的,呵呵……麼麼,母妃可起了?溫祺來給母妃問安。」

  「早起了,老婢正為小姐梳頭呢,人老了,貪不得睡。來,小王爺,老婢帶你進去。」蘇麼麼柔溺一笑,忙將這個小王爺請進來,備了些點心給他吃,自己則將太妃娘娘摻出來。

  太妃娘娘面色雍容,正用指捏著眉心,稍顯倦色:「昨夜母妃不知怎的做了一夜的噩夢,老是夢見你王兄被人追殺,霜兒掉下懸崖,哎……」

  「母妃?」溫祺站起身來,擦了擦嘴角的碎屑,安慰道:「母妃是太操勞了,才夜不安寢胡思亂想,要不溫祺今日陪母妃出府轉轉透透氣,順便拜拜菩薩,保佑母妃福壽安康?」

  「那你今日的功課怎麼辦?」太妃娘娘慈愛一笑,故意責怪道:「前日項夫子告知母妃,有人天天在練武習書的時辰偷偷跑出王府逗蛐蛐兒,晌午回了,下午又跑出去,並將夫子吩咐下的字畫功課送到了月落園讓月箏代為完成……」

  「母妃,您別聽那個項夫子胡說八道。」溫祺冷汗直流,被當場抓包的搔搔後腦勺,笑得牽強撒嬌:「那個項夫子老眼昏花,嘴皮子關不住,指不定是認錯了人。」

  「祺兒!」太妃娘娘柳眉一沉,嚴肅起來:「夫子老當益壯,知識淵博,更是孜孜不倦教導你,盡心盡力教書育人,你知錯不改,菲薄恩師,還在這強詞奪理,實在是令母妃失望!」

  「母妃別生氣,祺兒知錯了,祺兒剛才只是逞一時口快,並不是要菲薄恩師……」溫祺這才急了,委屈著一張臉,抓著母妃的手肘可憐巴巴:「祺兒生性頑皮,心無大志,因無法忍受夫子的念叨和沉悶的習書,才讓書童代了,跑出去玩耍。可是祺兒知錯了,知道不該再這般頑劣……上次私自將王嫂拉出王府,讓嫂嫂差點讓牟伊人抓去的事,讓祺兒寢食不安了好幾日,所以祺兒以後都不敢亂出府了,還請母妃寬心……」

  「哎……」太妃娘娘嘆息了一聲,輕輕撫上溫祺的手背,沒有責備:「你能知錯即改就好,母妃自小看著你長大,深知你不是個任性的孩兒,只是你現在年歲也不小,母妃想為你尋門親事成家,也讓母妃在有生之年抱抱皇孫……」

  「母妃?」溫祺被母妃的最後一句嚇了一大跳,下意識抽出自己的手,回道:「王兄成親已數月,指不定王嫂的肚子裡已經有了小皇侄呢,所以母妃不必為溫祺的親事著急,溫祺還小。」

  「小王爺,王妃娘娘是不可能懷上孩子的。」靜立一邊的蘇麼麼終於插了一句,瞧瞧面色沉重的寧太妃,再瞧著驚訝的溫祺,開口笑道:「小王爺果然是小孩子性情,不知道喝了湯藥是不可能懷上孩子的。這些時日王爺執意如此,所以王妃娘娘不大可能懷上。」

  「噢。」溫祺似懂非懂,眨眨眼睛:「如果王嫂不行,還有絳霜,昨夜絳霜不是去了王兄房裡嗎,王兄一定不會讓絳霜喝湯藥。」

  這話,卻讓寧太妃和蘇麼麼臉色更加暗沉。

  「這……」蘇麼麼張了張嘴,不知如何對這個青澀的男子啟齒。

  溫祺歪著頭,不解:「母妃,你們怎麼了?絳霜不是好好的嗎?她沒事了,現在能活蹦亂跳,王兄也打算將她收房……為什麼你們還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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