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023-11-04 12:54:56 作者: 黯香
  他自是不希望自己一直捧在手心的闌歆嫁給連胤軒,闌歆再任性他都不會責怪她,獨獨這事他不肯答應。防備胤軒的同時,母后那邊也說了,闌歆早晚會是雲雷國的太子妃。到時候借雲雷國的這層關係,就不怕蒼月對天景虎視眈眈。

  而且前不久,他才為了個女人將蒼月國質子賜死,等到怒火緩下來,卻已經遲了。那蒼月大皇子多羅蒼穹本住在右賢王王府,那一日他借狩獵之名硬是將他接進了圍獵場。隨後擬了密旨給貼身親信,讓他在偏遠的地方將多羅蒼穹解決掉。

  幾日後右賢王進宮來要人,他只得以與多羅大皇子頗投緣想留他多住些日子為由打發了右賢王。而貼身親信那邊,卻連多羅蒼穹的屍首都找不回來了。同時母后和宇文老狐狸那邊似乎亦察覺了此事,時時問及,惱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先帝在位之時,天景與蒼月曾一度水火不容,所以才互換質子以保兩國和平。現在讓他如此一衝動,等同於直接挑起兩國戰火,給了蒼月進犯天景的理由。

  先帝在位時他倒不怕,那時有右賢王南宮御史做左膀右臂,狠狠克住了蒼月那幫蠻子,讓他們輕舉妄動不得。

  只是等到他繼位,這兩位朝廷的元老始終不肯歸順於他,時時對他耳提面命上奏摺提東提西觸犯龍顏,比那宇文祁都還要煩人。

  於是他索性依了宇文老狐狸的提議,收了這兩位的兵權,讓他們各自回府頤養天年了。兵權則交由宇文老狐狸和連威將軍,左右分散。

  母后對他的舉措並無異議,只道是別讓老虎出了籠子,莫讓蒼鷹脫了鐵鏈。這個老虎,自然是指右賢王,蒼鷹,則是他的三弟連胤軒。

  說起這個右賢王,他打懂事起就防著他。他是前朝歸順的王爺,因能文善武,足智多謀,頗得先帝賞識,被破格賜封右賢王,封地西北部通州、雲州兩州省,手握五十萬兵權。但同時先帝亦下了通牒,但凡右賢王之子,皆要在皇宮中長大,由先帝卿點其接替右賢王之位的人選。

  所以,他也安心了些。這是先帝的唯一聖明之處,將右賢王的後裔軟禁皇宮,或者訓練成對天景忠心耿耿之人,以做防備之心。只可惜,右賢王的四個兒子,不是弱不禁風,就是性喜漁色,沒一個有出息的,讓先帝白白浪費了心思。

  右賢王的四個兒子沒有出息,他唯一的女兒倒比哥哥們有出息得多。路輕塵為右賢王之么女,十四年歲,已出落得國色天香,弱柳扶姿,楚楚動人。

  他第一次去得平都王府,便在王府的後花園對此女子一見傾心。那時她正在百花叢里捕蝴蝶,回首一笑百媚生。那嗓音更是嬌嬌柔柔,讓他酥麻到了骨子裡。於是有意讓此女子進宮,納入後宮為妃。哪知立馬遭到拒絕,只道是已為質子的人,非質子不嫁。

  右賢王也不解釋,任他氣得乾瞪眼,怒火攻心。於是一怒之下,便有了賜死質子的大婁子,讓他為外敵內訌急得團團轉。

  這是其一,再說說三弟的事。

  上次聽得那楚幕連說得煞氣一事,本以為可以高枕無憂的等胤軒被剋死的消息了,哪知那邊來報,硬是說王府除了最初的雞犬不寧,已不再有不吉之事發生。召了那楚幕連來對質,只道是還未到時候,等時機一到,便是煞氣沖天。

  「朕要如何相信你的話?」他撐在龍椅上,緊緊盯著底下雲淡風清的男子,打算在他身上看出個洞來。這男子越看越不像江湖術士,踏雪無痕,玉樹臨風,讓他不得不懷疑宇文老狐狸是不是隨便找了個美男子來忽悠他。

  「回稟聖上,連溫祺便是個例子。」底下的布衣男子不卑不吭。

  「你說那個寧太妃收養的義子?他不是讓人下了渴睡散才導致沉睡的嗎?」他坐直身子,來了疑問。

  底下的人垂著眼,平平穩穩回答:「那是一種類似服了渴睡散的症狀,實則是他曾接觸過蘇映雪,所以才導致昏迷不醒。」

  「噢?」他的眉毛挑得高高的,身子前傾瞧著底下的人:「你的意思是說,那個連溫祺是沾了煞氣?」

  「可以這麼說,皇上。只要三王爺接觸蘇映雪,定能沾煞。」

  「好,那朕再相信你一次!」反正他現在派了那麼多人盯住他,也不怕這顆眼中盯跑掉。那麼多年的明殺暗刺,他就不信這次還不能一併除去!

  只是他又想到了一個讓他兩個頭大的人,不得不轉頭對底下的宇文丞相道:「宇文卿家,闌歆那丫頭的事就交給你了,一定要在母后的五十壽辰之前給朕將她帶回皇宮來。」

  「皇上,老臣遵旨!」

  京城數一數二的蘇府,由於蘇老爺的入宮,閒置了。除去府里幾個負責清理打掃的老婢,便是鳥雀的聲音,不聞人聲。

  此刻,夜色正濃,老婢只在走廊上掛了零零星星幾盞燈籠,關好院門,靜靜回了下人房歇息。一個飄逸白衣身影躍過牆頭,輕輕入了院來。

  夜色里,只見得此人長身玉立,淺袍飄袂,宛若神祗。他稍稍左右張望了下,手中長笛瀟灑一指:「如果沒記錯,應該是這個方向!」

  自言自語著,已是輕輕快快沿著青石路往蘇家宅院的偏院而來。只見得此偏院離前院極遠,似是特意在某個角落搭建起的小樓,四周荒荒涼涼一片深草。

  他笑了聲:「蘇老頭還真夠狠心的,竟然讓女兒住這種地方。瞧這模樣,估計也有幾個年頭沒人來過了,嘖嘖,我可憐的小女鬼……」

  笑著,已一個縱身飛上了小閣樓,長笛一點,木門「吱呀」一聲開啟,發出沉重的悶哼。

  屋子內的窗子依舊被木板封著,從木板縫隙透進絲絲柔和月光,零零星星。簡單的桌椅,床榻,衣箱,擺設一點沒有變化,只是蒙上厚厚的灰塵。

  他吹了吹床板上的灰塵,十分不介意的躺在了上面,然後雙掌交擱在腦後,淺袍下的長腿蹺起。望著帳頂,笑了:「小女鬼,想不到我們如此有緣,竟然在卞州也能碰見,呵呵。」

  思緒回到六年前。

  那是京城一年一度的花燈會,眼花繚亂的花燈,紛紛攮攮的人群,只見一清新俊逸的淺衣少年和一俊美無儔的冰冷少年正駐足一小攤前選面具。

  兩少年各自生得一副好皮囊,十幾歲的模樣已是身高七尺,俊逸非凡,腰側各別一支做工精緻的竹笛,氣質尊貴。兩人一個淺袍瀟灑,一個深袍冷冽,配上一模一樣的竹笛,讓人不注意也難。

  再加上他們的中間一直有個調皮粉衣少女一直在喊「大師兄、二師兄」,撒嬌個不停,饒是這裡夠嘈雜,也讓他們成為了眾人焦點。

  淺衣公子不得不用竹笛敲敲少女的頭,笑道:「淺淺,你忘記你是偷偷下山的嗎?而且還是換回了女裝……若是讓人認出來,傳到了師父耳朵里……」

  「大師兄。」少女連忙躲到冷俊公子身後,抱住他的臂膀不放:「二師兄欺負我,你快幫我……」

  「胤軒,不要幫她,她是自討苦吃,硬是要跟著我們下山。」

  冷俊公子靜靜瞧著逗鬧的兩人,淡道:「西門,別再鬧淺淺了,她身子不大好……還有,我們不要暴露行蹤。」

  「恩。」那兩人這才停下嬉鬧,戴上剛買的面具,靜靜在人群里感受著花燈夜的熱鬧氣息。這一天是他們三人一年中僅有的一次出遊機會,兩個少年奉師父之命下山辦事,小師妹偷偷隨行。因為這個時候,師父一般在閉關,偷偷下山一次沒問題的。

  調皮少女依舊在跳,高高興興的在擁擠人群里擠來擠去:「大師兄、二師兄,快來追淺淺……在這裡……啊,好漂亮的花燈,淺淺在山上從未見過,要買好多回去……」

  淺衣公子寵溺的笑了笑,轉過頭對旁邊的冷俊公子道:「帶她下山果然沒錯,對不對,胤軒?胤軒?!」卻見得冰冷少年劍眉一皺,已快速向前移動身形。

  「淺淺!」他連忙回頭,人群擁擠紛亂,哪還有粉衣少女的身影?!

  「西門,在前面!」墨袍男子已飛身而起,點過眾人的肩頭,往那捂住少女小嘴,使勁將她往外面拖的幾個黑衣人追去。人群依舊嘈雜,歡聲笑語一片,竟沒有人察覺有個女子被人從腿邊拖走。

  等將墨袍男子引至某一僻靜處,黑衣人已拿刀架在了少女脖子上,虎視眈眈:「三皇子,只要你乖乖跟我們走,我們便放了她。」

  「你們是誰?」墨袍少年冷眼相看,不動。原來又是針對他的人,淺淺只是個餌!

  「最想取你性命的人,主上讓我們告知三皇子,你最想念的母妃剛剛風寒入體,近來咳嗽不已,宮中群醫束手無策。」

  「該死的!你們是太后的人!」少年怒吼起來,額上青筋暴露,已顧不得對方手上還有人質,瞬息長笛出手,直直殺向對方:「太后又對母妃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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