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番外 紅顏白髮

  浮光殿內水光粼粼，在絹紗燈的映襯下反射著璀璨的光澤。淡淡朦朧的光線透過輕紗籠在一襲白衣女子身上，越發顯得她輕靈飄逸。她垂眸斜倚在榻上，一頭銀白如雪的長髮順肩披垂，隨風翻舞，整個人飄渺竟如煙如霧般不真實。

  「公主，皇上要您晚上去雲香殿赴宴。」簾外婢女低垂螓首，小聲稟報，生怕一個不小心惹怒公主不去赴宴。是啊，年紀輕輕的滿頭白髮這事換成了誰能受得了，更何況她是鮫人國容顏絕美的長公主泠月呢。

  泠月沒有抬頭，懶懶抬了下衣袖。「無聊的宴會以後不要來請本公主。」

  「可是，可是……」婢女吞吞吐吐的不敢再往下說。

  泠月遽然從榻上起身，表情一如往日冷漠，道：「回去告訴皇上，本公主說了，一輩子不嫁，不要讓他白費心思了。」

  「月兒，你還年輕，不嫁人怎麼行。皇兄已經幫你從各國物色了幾位論容貌論才智皆是一等一出色的公子，保證不會讓你失望。」從殿外走進來的男子一襲金色龍袍隨風飛舞，他負手而立，眉間攢著無盡的擔憂與憐愛。

  他是泠月失散多年的哥哥泠炎，登基以後，他用了近大半年時間在東越邊界的山洞內找到泠月，她卻已是一頭白髮。

  泠月那日離開狼王府，本想在青樓以賣藝為身。也不過是短短几天時間，她的頭髮竟由黑變成了白色，由於她年輕貌美滿頭白髮，人們說她是妖怪轉世，被青樓老闆娘逐出青樓。每去一處，同樣受盡別人異樣的眼光和難聽的嘲諷，無處可去的她，躲進了附近的山洞裡，每日以野果子和野菜沖飢維持生活，一熬就是半年。

  泠炎將妹妹帶回鮫人宮，找遍了天下名醫，甚至於使用靈力，她的頭髮仍是沒有變回原來的黑色。也因此，她嚇跑了多少泠炎為他親自賜婚的俊美男兒。所以，她寧願選擇孤獨終老，也不要接受男人們鄙夷的目光。

  「我說了，我這輩子不嫁。」泠月起身，淡淡掃了眼泠炎，然後拖著長長的白色長裙向殿外走去。

  泠炎無奈嘆了口氣。「月兒，和上幾次一樣，你那怕來應付一下也好。不要辜負了皇兄的一片良苦用心，沒準會有……」

  泠月的身子忽然一頓，回頭譏諷反問：「哪個男人會喜歡娶個滿頭白髮的怪物回家？」

  泠炎臉上的神情一僵，頓了下，軟聲道：「傻丫頭，你是我們鮫人國最美麗的女子，怎會是怪物呢？」

  泠月暗暗冷笑，只有親生哥哥會這樣安慰自己吧？這樣的相親宴他為她準備了無數次，她早受夠了那些男人異樣的目光，最後變的麻木不仁。每一次她去赴宴，丫鬟們便會用假髮遮擋滿頭白髮，表面看似絕美的女子，在摘下假髮時，與她赴約的男子就像是看到了怪物般驚恐萬狀，然後迫不及待的以各種理由逃離。

  可皇兄卻在堅持不懈的為她一場又一場的準備著，她不忍拒絕，淡聲應道。「好，我會去的。」她應了，轉身後的背影決絕透著清冷。便是這樣的冷，下人們沒一個人敢靠近。因此，怪物的外號在宮中流傳開來。

  夜晚很快來臨，對於泠月卻如同場災難。她走進雲香殿的時候，沒有遮掩的一頭白髮在燈光的映照下刺得在座的眾人無不震驚失色。

  泠炎正舉起酒盞準備一飲而盡時，看到泠月毫無遮擋的一頭白髮，驚得面容失色。「月兒，你……」

  冷月絲毫不在意在場男子驚恐的表情，冷眼望向他們，淺淺笑著。

  座上一位藍色錦衣的男子突然開口。「聽說泠月公主一頭白髮，原來果真不假。」

  「是啊，紅顏白髮，真是可惜了一張絕世容貌。」旁邊另一名男子惋惜長嘆。

  在眾男子當中，唯有一位戴著面具的男子自始自終一直靜靜盯著殿中央的泠月不語。

  「這樣的女子娶回家晚上會做噩夢。」

  「是啊，如果早知道我就不來了。」

  ……

  下面什麼樣難聽的話都有，泠月表情麻木的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

  泠炎卻是氣得額角青筋暴跳，恨不能立刻殺了這幾個嘴欠的男人。

  面具男子旁邊的一位男子感覺到了皇帝面色不對，馬上笑著打圓場。「本公子看泠月公主長得傾國傾城，襯上一頭白髮更是絕美如同下凡的仙子。」

  「是啊，是啊。」

  「泠月公主的確是鮫人國絕世無雙的美女啊！」

  緊張的氣氛這才得以緩和，幾位男子又開始了番誇讚違心誇讚……

  泠炎即將爆發的怒火才漸漸斂去，側眸望向泠月。

  泠月再無心情再呆下去，驟然起身道：「皇兄，月兒身體有些適，先回去休息了。」

  「月兒，你身體哪裡……」泠炎關切的話未等問完，泠月已轉了身匆匆離去。

  她身上長裙逶拖曳過冰冷地面，層層薄紗隱透出她婀娜曼妙身姿，很快消失在大殿內。

  墨藍的蒼穹繁星點綴，月光的清輝灑落一地，照著泠月孤獨的身影拖拽得很長，她踩著滿地層層花瓣脫了腳上絲屐感受花瓣的柔軟與冰涼，似乎只有這樣她的內心才會好受一些。一抬頭，卻意外的在株梨樹下看到往日裡常來的地方多了無數貝殼燈盞，襯著滿院裡的花顆顆剔透璀璨，耀得整個院子一片燈火通明。

  她被眼前的美景深深震懾，驚訝的緩步走向貝殼燈光前，正要伸手觸摸後面的花骨朵。

  周圍突然響起個男子熟悉的聲音：「即使你滿頭白髮，也遮擋不了你的絕世容貌。」

  泠月驚異抬眸，看到不遠處一人負手立在靡靡月光下。輕輕摘掉臉上面具，風吹衣袍鼓動像是下凡的仙嫡。

  一別半年再見竟恍如隔世，泠月的眸底不由浮現出顆顆晶瑩的淚花。

  姬黎墨向她步步走來。「月兒我找你找的好辛苦。」

  泠月以為自己會忘了他，但是再次相見，她的心激起了層層波瀾。讓她的心無法再平靜，搖頭，轉身想要逃離。

  姬黎墨大步越過她，一把扯進自己懷裡。「月兒不要再逃避，難道你忍心看我後半生在思念里獨過？泠月我愛你。」

  他愛她，泠月睜大眼睛不相信的搖頭否認。心卻在顫抖，整個身體在顫抖。

  「泠月我愛你，餘生的日子讓我陪你一起度過可好？」姬黎墨深情撫摸她滿頭白髮，在他眼裡卻是另外種美艷。

  泠月想要後退，無奈腰枝讓他箍緊很緊，她不由閃動著睫毛喚他。「黎墨，……」她想說愛他，可一想起半年前的事，竟覺無顏面對他。

  姬黎墨深情的目光靜靜凝注在她臉上，手在她容顏上摩挲，然後緊緊抱住了她。「恩，月兒我的心裡從此只有你。」

  泠月淚水終於滑出眼眶，斷線般滾落在雪白的臉頰處。緊緊揪著他衣襟，分不清究竟是幸福的淚水亦是積蓄在心頭委屈與屈辱的淚水。

  她以為這一生註定孤獨終老，他卻出現了。身上源源不斷的體溫給予她無盡溫暖，讓她的心不再冷如寒冰。

  身後湖水瀲灩，楊柳拂在水面上，絲絲涼風吹起她一襲白衣翻飛，半年來她終於露出難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