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出海

  「哦？」許世勛有些愣愣的，不知道這事趙王爺要找自己做什麼。這生意上的事情，什麼時候需要他們兩個來談了？不都是下面的管事的事情麼？

  「是這樣……」趙君正一臉嚴肅地說道，「因為上次令女研製的那些香料非常的受西洋人歡迎，所以這次的貨物量會比較大一些……我覺得，幾家主家一起去親自談談會比較好……」

  這理由也太不靠譜了吧？不過許世勛看他王爺的面子，也就沒有忍心戳穿他，而是委婉地說道：「這個……不必要吧……」他憑什麼要去見那些一年都洗不了幾次澡的蠻夷？

  他聽許曼貞說過，那些人因為不愛洗澡，所以身上臭味太大，也因此瘋狂追捧各種濃烈的香料。許世勛非常鄙夷，知道身上臭，勤快點洗澡不就行了嗎？不知道臭氣跟香氣摻到一起，更難聞麼？

  一想到那些人身上的氣味，他就覺得胃裡泛酸水，哪裡還有興趣去見那些人。

  趙君正沉吟了一下，他理了理思緒，然後非常誠懇地看著許世勛，說道：「其實……不關西洋人的事情，而是本王的事情。」他用了這個自稱，許世勛也不由得打起了精神來。平常趙君正很少會自稱「本王」的。唯一的原因是，他說的事情很重要。

  「本王上次在戰爭中出面擊殺了些遼人……違背了國策，因此現在已經開始有御史彈劾。」趙君正沉靜地說道，「加之皇兄一直忌憚，所以準備先去海外躲上一段時間再說的。可是，現在出現了意外……」

  他便將紙條裡面的事情簡略地向許世勛描述了一遍，背後的丁卯聽得心神不定，原來，是無言……無言在庵堂里老實了幾天，然後趁看守她的幾個兄弟一時不留意，逃了出去。躲進了官府，並舉報了王爺……還涉及到了德陽的許府。

  這樣一來，原來趙君正準備好的那些計劃便全部做廢了……他要是一個人走了，剩下許府可怎麼辦？皇兄肯定會拿她們出氣的。就算許家有個女兒入了宮，可是一個才入宮的秀女，能有多大的幫助？如果她一心想助家裡，只怕她自己也會牽扯進來的。

  聽完這些，許世勛已經徹底驚呆了。他沒有想到，自己只是當了回好客的主人，給大名鼎鼎的趙王爺借住一下，就給自己惹上了這麼大的一個麻煩？這可如何是好？

  難道真的躲到海外去？可是這要躲到何時？

  一時間，許世勛滿心惶惶，全身瑟瑟，兩股戰戰……什麼話說不出來了。

  「許老爺，不知你如何打算？」趙君正並不客氣，讓他再多想想，而是催促道。這事緊急得很，他也搞不清楚什麼時候官府就會來人。最好是越早下決定越好，然後所有的人全部都躲出去。

  「這……這……非走不可嗎？」許世勛還在那裡猶疑著，想做最後的掙扎。

  趙君正沉默不語。許世勛便知道了答案，嘆了口氣，遲疑著說道：「如果我們一家都走了……許淑貞可怎麼辦？」早知道會有今天這一齣戲，他當時就怎麼都應該阻止她的……

  「恰恰相反。」趙君正溫言勸解道，「如果你們留下，才會害到令三小姐。如果你們一家全部下了獄，她是救還是不救？救的話不但沒有可能救到，還會害她自身都難保……」

  許世勛也重重地嘆了口氣。如果自己一家人都下了獄，許淑貞會救不救？一時間，他也茫然了，還真搞不清楚。雖然這個孩子從小就是他最疼的，可是如果入宮的許曼貞，他敢很肯定地打包票，許曼貞一定會竭盡所能地將家人全部救出來。

  可是現在入宮的卻是許淑貞……她會救麼？許世勛仔細地想了很多久，最後有些頹然地得出了結論，十有八九，她會選擇自保，與家人劃清界限。

  這個孩子……沒有親娘帶大，心思確實是自私了一點……

  那麼，如果許府的人全部都躲出海，那麼，自然也不會連累到她了。她那麼聰明又那麼漂亮，在宮裡只是選擇自保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想到這裡，許世勛想開口答應下來，可是嘴張了張，卻又將話縮了回去，換成了：「王爺……讓我再想想。」

  趙君正沉重地點點頭，走了出來，只留下許世勛失魂落魄地一個人呆在房間裡。

  日頭漸漸西斜，深秋的天色本來就晚得早，等紅線進來詢問要不要擺飯時，許世勛才恍然大悟，原來房間裡面都已經黑了。他擺擺手，攔住了紅線，然後去了靜心齋。

  這樣大的事情，他一時間心情混亂，一個人想了這麼久，可是卻仍然沒有想清楚，突然間，他便很想聽聽江氏的主意，聽聽她會怎麼說。

  靜心齋里很熱鬧，許曼貞與許達鴻都在，遠遠地站在外面，便聽到了從裡面傳出來的喧囂聲，許世勛心中酸澀不已。他以前所忽視的，卻正是人生當中最重要的。

  呆立了很久，他才提起腳步，向著房間裡面走進。才一進來，房間裡的熱烈氣氛頓時一掃而空，江氏有些愕然，怎麼他又來了？

  不過還是很客氣地站起身來，問侯了一聲：「老爺……是要在這裡吃飯嗎？」

  時機正正好，幾個丫頭正在那裡穿花一般地擺飯菜，許世勛便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坐了下來，說道：「添碗筷。」

  紅芪向江氏看去，江氏悄悄地沖她點了點頭，紅芪趕緊拿了套乾淨的碗筷放在了許世勛的面前。

  許世勛沉默著一言不發將飯吃完，弄得其餘幾人也不好說話。飯桌上的氣氛非常的低沉，可是許世勛卻是恍然不覺，他接過飯後丫頭送來的漱口杯，輕輕地漱了漱口，然後輕輕地開口說道：「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為父要與你們母親商量，你們吃完了就走吧。」

  許曼貞與許達鴻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個老頭子到底是想要玩什麼名堂。雖然百般不願，最後也只得離開了。

  等兒女一離開，許世勛深深吸了口氣，便將趙君正說給他的那些話重述了一遍，期待地看向江氏，問道：「夫人覺得，這事應該如何？」

  惹下了這麼大的簍子？江氏也是大吃一驚。不過趙王爺還算是負責任的，並沒有隻顧自己一走了之，而是想要帶著許家一起走。

  許曼貞跟著許達鴻走了出靜心齋，才走出十幾步遠，她停了下來。許達鴻走在前面，過了一會發覺有異，卻見到妹妹停在後面，若有所思，不由得叫道：「還不快點，不然我這個當哥哥的可不送你回去了。」

  「哥哥，你不好奇，爹爹找娘親說些什麼嗎？」許曼貞皺眉說道。說著，她轉身就又回去了。

  許達鴻一愣，想了想，也跟了上去。兩兄妹悄悄地潛進了靜心齋，還做手勢不讓丫頭們通報，慢慢地潛到了窗下，趴在那裡偷聽。

  「老爺是怎麼想的？」江氏的聲音傳了出來，非常的沉穩，讓人一聽著便覺得安心。

  許世勛遲疑著說道：「若是不走，怕是有大禍……可是若是這一走，誰能知道何時才能回來？何況又是去海外，到底是個什麼情形，又哪裡知道？還有聽說船上也是極有風險的……」

  「爹娘，難道咱們要出海？」許曼貞聽到這裡，再也按捺不住，大聲說著，跨步走了進去。她身後的許達鴻沒有辦法，只好也跟著走了進去。

  「你們兩個……」許世勛看到一雙兒女都業了，不由得有些惱怒，「不是讓你們先回去麼？」

  「是趙王爺請咱們一起出海麼？」許曼貞不理許世勛的問題，開口問道。今天趙君正跟她說他要出海時，還說了那一堆酸溜溜的話，當時她是大怒，不過後來慢慢冷靜下來，便覺得萬分的奇怪，再怎麼大的生意，也不可能大到會需要他這個當王爺的親自去跑的。

  到底是什麼事？許曼貞又非常的惱恨他，出了事了都不告訴她，太可惡！

  所以剛才許老頭說的那話，馬上就讓她想起了趙君正來。怎麼，趙君正又改變了主意，打算帶著許家一家人一起出海？許曼貞可不會自戀到認為趙君正是聽到自己那番話後改變主意的，肯定還有別的原因。

  許世勛沉默地點了點頭。許曼貞又看向了娘親，江氏有些無奈，只得開口說道：「趙王爺現在被人彈劾……再加上皇上一直很忌憚他，他擔心會出事，並且因為寄居咱們家的緣故，會連累咱們家，所以請咱們一起去海外……住段時間。」

  原來如此。許曼貞點點頭，他被人彈劾？現在朝堂上那些當官的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眼睜睜看著百姓死掉的軍人屁事沒有，反而救下百姓的卻遭受彈劾……這是什麼世道！

  這麼軟弱的宋朝，還不如她原先那個時空的明朝呢！雖然明朝到了末期軍隊也是很弱，可是至少明朝人有風骨，不會做出這樣自毀長城這樣的事情來。

  她又恍惚記起，似乎有些偏激的歷史學家說過什麼「崖山之後無中國」的話，可是要她說，這個時代確實是沒有崖山之事了，可是現在這些人讓她怎麼感覺還不如有崖山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