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不辭而別

  說到底，許淑貞這個人，並不真正的懂愛。在她的人生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拿出來當成本錢交換的，就算是愛情。

  蔣守逸離開許府已經有三個月了，德陽也進入了秋季。院裡面的林子裡，已經落下了厚厚的一層樹葉，踩在上面，尤如厚實的地毯。聽說今年北方乾旱得很厲害，不論是大遼還是大金，都因為今春夏的那場持續了幾個月的大旱而損失慘重，只有地處略南的大宋日子還算好過。

  每當這個時候，大家便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了。「打穀草」，是北方的兩個遊牧民族發明的術語，其實真實的意思就是到南方來搶掠燒殺。所以雖然大宋的百姓之前沒有受到旱災大的影響，可是卻馬上就會更深切地感受到旱災的殘酷了。

  而這個情況下，所有在外的將官們全部都被召回了朝廷……朝廷也要做好打仗的準備了。北方的蠻夷們從不知道什麼叫做適可而止，如果不在邊境上陳上重兵，那麼，他們會一直衝到京都去。他們可不覺得衝擊了京城有什麼不對，在他們的眼中，那個地方是最富庶的寶地，打一個頂十個。

  然而，陳兵也就只是起個震懾作用，擺在邊境上，卻是沒有哪個將官敢主動出擊。不然，若是引起了北方兩個大國的怒火，讓他們聯手來攻宋，那麼，這個將官就會是整個國家的敵人、也是整個朝廷的敵人。

  「這樣的仗，憋死個人！今年我是不回去了！」閒隨院裡，趙君正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信差，憤怒地叫道。他受不了，每次領著數萬的軍隊，卻只能龜縮在城堡里，看著外面的蠻夷們一遍遍地凌辱著大宋的百姓，殺他們的人，搶他們錢糧，奪走他們的女人與小孩……

  可是自己卻空有數萬雄兵，卻連一個兵都不能帶出去。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憤怒得目眥盡裂，不能自已。直欲單人匹馬出城去，殺幾個賊酋來痛快痛快。

  可是每次，他都被冷靜的下屬們拼命地抱住，不讓他行動。每次，他都是無能為力地看著城下百姓哀鳴，悲慘的死去……

  仍然是這個樣子，又何必一定要叫上自己去守城！蠻夷們根本就不攻城，他們知道，攻城損失大，而他們只要騎著馬多跑幾趟路，多搶幾個村莊，收穫就上來了……其實他們最想要的，根本不是金銀珠寶這類的，反而是糧食、茶葉、鹽巴、鐵鍋、菜刀……這些東西，小小的村莊完全可以滿足他們的需求。

  「王爺……」屬下抬起頭，哀求道，「皇上本來就忌憚於您……您若是再不聽從調遣，他馬上就有辦法對付您了……」現成的藉口啊……

  趙君正沉著臉，不言不語。當年，父皇說了句「老四最肖我」，就讓皇兄記恨多少年。一直到他現在當了這麼多年皇帝了，還是沒有忘記這事。

  可是再肖又如何？自古就是立嫡以長不以賢，自己再肖父又如何？他都將自己逼得將手下幾乎全部解散了，還這樣步步緊逼，他到底想做什麼？難道真的就想要自己的命嗎？

  「王爺……屬下在京城打聽到一個消息，不知道確實與否……」屬下突然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說道。

  「什麼，說吧。」趙君正發泄了一通，情緒上略能自控了。

  「屬下聽說，皇上……最近身體似乎有些不適。」屬下神秘地說道。

  「他身體一向不太好。」趙君正有些不以為然。應該說，他什麼時候身體好過？成天病殃殃的，不然當年父皇也不至於那麼不喜歡他。如果不是當臣子的力諫之，說什麼立嫡以長不以賢……否則會導致天下大亂什麼的，這個皇位，哪裡能夠輪到他？

  不過臣子的苦心，趙君正也不是不能理解。立嫡以長，那麼便只有一個候選人，因為這個標準夠明確。可是如果立嫡以賢……那賢這個度，可是要如何才能把握？什麼樣的標準才能夠滿足所有人的期望？

  根本就是說不清楚的事情。

  所以為了國家的穩定，特別是北方還有兩個大國虎視眈眈的前提下，趙君正選擇了退讓。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兄長竟然會如此小心眼，這麼多年了，還是對自己不放心。

  聽到王爺的話，這個手下倒是一愣。不過想想也確實，皇上身體不適的傳聞年年都在坊間傳來傳去的，可是每年，他都熬了過來。這麼多年了，他不還是活得好好的嗎？

  如果許曼貞在這裡，她一定會知道，這次，可不是狼來了……話說現在這個當皇上的真的是夠狠，拿自己的身體來當噱頭，耍了一出「狼來了」的把戲。直將天下人全部都逗得一愣一愣的。

  可是這次，卻是真的了。

  「這次北邊情況危急，今年的選秀，是不是得暫停？」趙君正平息了一陣怒氣，又問道。

  他的手下這人也有些不解，回答道：「沒有……聽說還是照常進行，並且為了顯示皇恩浩蕩，今年還特地放鬆了條件，只要宮中有人舉薦的，也可以直接進宮當秀女，再進行選擇。」

  「什麼？」趙君正簡直要出離憤怒了，「百姓生靈塗炭在即，他還有心思選秀？」他不是腦袋進水了吧？

  這樣的話題，手下自然不敢吭聲，只是低垂著頭，看著王爺憤怒地在房間裡轉來轉去，喘著粗氣。

  「王爺……」見良久沒有回應，屬下不得不抬起頭來，卻見趙君正已經坐下，端正地看著前方，一臉的嚴肅，不由得惴惴地喚了一聲。

  「鄭萬喜……」趙君正突然開口叫他的名字，「其實這事派個侍衛來就行了，為什麼你要親自來一趟？」

  鄭萬喜頓時一愣，開口訥訥地說道：「屬下長時間未見王爺頗為想念……」

  「說真話！」趙君正有些不悅地喝道。

  鄭萬喜跪著的身子一抖，只得老實說道：「屬下謝王爺前段時間賜妻，不過……拙荊脾氣甚大，這腫葡萄架老倒，屬下實在是不堪其擾，所以才會出門躲避……」

  趙君正愕然，他沒有想到，無言竟然如此彪悍。自己這不反而害了鄭萬喜了？

  「這個……我到是不知，無言的脾氣會這麼臭……」趙君正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可是道歉的話又說不出口來。

  「這與王爺有什麼相關？」沒有想到鄭萬喜還頗為豁達，「是屬下自己敬愛她長得美艷如花，自己身上卻沒有什麼功名，配她不上。想要出征，掙些功名回來，也讓她能夠當個鋯命夫人。」

  「哦，無言知道麼？」趙君正起了興趣了。這樣好的丈夫無言如果都不知道疼惜的話，那也是太蠢了。

  「屬下還沒有告訴她，打算等掙到功名了後再告訴她。」看著下面這個八尺大漢變成扭捏起來，趙君正心中感慨萬千。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可是一想到許曼貞，他又不由得暗嘆，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王爺，您這次，還出征麼？」鄭萬喜抬頭問道。

  「出，為什麼不出？」趙君正深思著說道，「你先回去一趟，將王府里的侍衛，挑選能幹的，選出一半來，剩下的在府里看家，那一半，將來要隨我出征。」

  「王爺當真？」鄭萬喜興奮了。出征啊，只要城不破，那功勞人人都會有的啊。有軍功就能當官了啊……

  「我何時有過戲言。」趙君正也笑著說道，很多事情一想開，問題便也豁然而解。「你先回去安排人手，我隨後就到。」

  鄭萬喜高高興興地回去了，趙君正卻是慢慢地踱出了門，慢慢地向著一葉園的方向而來。

  走到半路，他又突然停了下來。兵者，不祥之器。自己又是鐵了心要上戰場的……他呆呆地立在原地很久，終於轉身又往回走了。

  回到院子裡，他就連聲地開始吩咐收拾行禮，然後只是向許世勛告辭了一聲，便匆匆地離開了。而許曼貞完全還不知道呢。

  如果說上次許淑貞得到的信，還只是私下裡傳遞的消息的話，那麼這次，名單公布下來，她已經確認，自己被選進了宮……只要在宮裡不被涮下來，那她就註定要當娘娘了。

  所以，這段時間她的心情實在是好得很，所以眼見著趙王爺對許曼貞不辭而別，她也沒有很故意地去落井下石。而只是找到許曼貞，跟她說，不要想不開，世間比趙王爺好的男人只有可能是皇上了。如果許曼貞願意，下一次選秀的時候，她願意幫許曼貞的忙。

  許曼貞聽得啼笑皆非，這個許淑貞可真是有意思，難道她自己一心想嫁入皇宮，便以為這個世間所有的女子都想嫁入皇宮？

  是的，現在這個皇上的年紀並不算太大，只是比許老頭小几歲罷了。可是許老頭的身體卻是不錯，常年連聲咳嗽也不聽見。可是這個皇上的身體嘛……那就真不好說了，年年坊間都傳他身體已經不好了，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的傳聞……

  雖然他次次都熬了過來了。但是，他再也熬不了幾個冬天了。

  「多謝妹妹了，不過姐姐我暫時還是用不著。」許曼貞婉拒道。

  許淑貞的心情特別的好，於是看見許曼貞的東西，也就越發地容易入眼了。更兼她覺得自己剛才在許曼貞面前許了個不錯的願，提前討點利息也是應當的，於是便將自己看上的那幾樣東西，全部都開口要了下來。

  「一個當小姐的，跟從來沒有看著過好東西的鄉下姑娘一樣，看見個什麼東西都要……」白心恨恨地收拾著小姐的首飾盒子，一邊恨恨地說道。

  關於這個躲在城上打戰的情況，我不是胡編的。tvb最著名的民族英雄袁大都督，就是這樣打戰的。甚至有主戰派的將領，一心要與後金開戰的，他就不請旨幹掉了，然後再給崇貞上個摺子。這也是最後崇貞處死他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更是京城百姓人人咬他肉生吃的很重要的原因。

  而並不是像某個風流皇帝百年後翻案那樣說的，是個大忠臣。是個什麼玩意，我不是歷史學家，不好說。但是說他是民族英雄，在我心中，確實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