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作證

  許曼貞目光灼灼地盯著段平安，卻見段神醫一點也不露怯，大大方方地接過了那些東西。他先仔細地看了看那個荷包裡面的紅花，卻並沒有聞上一聞，就放下了。又拿起了那個小小的酒壺，擰開蓋子，這才並放到鼻間，輕輕地聞了一聞。

  「怎麼樣，段先生？」江氏有些緊張，看著段平安，聲音緊崩地問道。

  「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段平安非常不滿地掃了江氏一眼，又將眼睛放到了手中的東西上。

  這下，滿屋子人呼吸都放輕了，小心翼翼地呼吸著，生怕呼吸的聲音粗了，會打擾到段神醫的思路。

  段平安又將酒壺蓋住了，然後又往一個小酒杯里倒了點，再拿到鼻前聞了聞，並且，他還親自嘗了一口。

  「這個百年紅花……」他眯上了眼睛，仔細地體會起來，「其實有些年份不足，這些番紅花並不是由真正百年植株上所開之花中採集而來的，估計……最多也只有八九十年的植株。」

  滿屋子人都神奇地看著他，這也品得出來？怎麼品出來的？這人的舌頭也真是神了。

  江氏到了這裡，也略微放下了心來，看到段神醫這樣神奇的表現，已經打消了她大部分的懷疑了。

  不過段神醫的眼睛還沒有睜開，他又輕輕地蘸了一點，繼續仔細地品嘗著，然後說道：「這些紅花從採摘下來炮製好，到現在，已經有八年的時間了。」

  許曼貞聞言點頭，番紅花珍貴無比，比同等重量的金子還要昂貴，更別說是接近百年的番紅花了。就算趙氏出身暴發戶，可是有很多東西，不是有錢就買得來的。所以趙氏的嫁妝里，肯定是沒有這樣的東西的，就算年份不足，也不是那麼容易買得到的。

  所以，趙氏的這些紅花，肯定是嫁到楊府之後的事情。楊府雖然敗落，可是到底是個世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然後在她用計將娘親關到了小佛堂，將自己的表妹嫁了進來當家，借著她表妹的權力，將楊府一步步發展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擁有多個商鋪，還有幾個莊子，徹底地發達了。

  而四姨娘嫁進來，正好是十二年的時間，這樣算來，這些紅花完全可以是趙氏在楊府發達之後再購買的。

  「那這小包呢？」許曼貞強抑著內心的激動，拿出了那小包紅花，從恭敬地對段神醫說道。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如果兩樣紅花的年份、時間完全一樣，那麼就基本可以說明，紅香中的那個毒，就是趙氏弄來的……什麼你說巧合？太陽底下有這麼巧合的事情麼？

  段平安端過一個丫頭準備的清水，清了清嘴，又捏著鼻子屏了一陣呼吸。這才再取過那個小小的荷包，從裡面取出了幾根嫣紅的紅花來。紅花真的是異香撲鼻，難怪作為香料，價格一直居高不下。就算是許曼貞前世的時候，番紅花也仍然是非常貴重的香料，別說在這個物資貧乏的時代，更別說，還是這種年份這麼高的植株產的花了。

  番紅花的樣子也不像一般的花，沒有花瓣，反而是一絲一絲的。要許曼貞說，倒像是花兒的花蕊。不過顏色這麼紅還這麼香，也是少見。難怪那次鍾御醫說這個東西還可以用來當染料呢。

  段平安沒有直接將手中捏起的幾絲番紅花放到嘴裡，而是取來另一碗清水，將幾根細絲放了進去。很快，清水就染上了紅色，並且暈染開來。段平安很小心地晃動著小碗，一碗水全部都化成了紅色後，他取出一根長長的銀針來，將水裡的幾根紅花挑了出去，扔掉。

  然後他端著這碗紅色的水到了鼻前，再次嗅了嗅，又眯上眼，輕輕喝了一點。然後，放下碗，他再次地品嘗起來。

  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他，生怕他得出與剛才不同的結論來。如果真的不同……那可就是麻煩了。

  「炮製到現在至少有八年的時間了。」段平安開口說道，眾人鬆了口氣，跟剛才酒里的紅花是一樣的，可是馬上又一個個更緊張地看著他，還有其他的特徵呢？

  「植株應該有九十二年的樣子了。」段平安肯定地說道，「剛才那個泡過酒了，摻雜了酒味，還有別的中藥，所以不能得出確切的結論。不過這個，在下是很肯定，這株番紅花，應該是人工培育的，並非野生品種，且已經有九十二年了……真不容易，如果還活著，可真是一百年了。」

  他喃喃地念著，眾人的心，隨著他的話，都提得老高。

  「還有這個番紅花，應該還不是真正的番紅花，是在蜀地培育出來的。」最後段平安睜開了眼，說道，「蜀地靠近雪區，氣候與雪區很是接近，所以也能培育出番紅花來。不過藥性還是要差一些的。如果是真正的百年番紅花，貴府的那位五姨娘的胎兒，只怕也是保不住的。」

  這一剎那，許曼貞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謝趙氏，沒有足夠的錢財，所以最後只好買了差一些西貝貨來。雖然她信奉人人平等，不過呢，她從心底也知道，五姨娘的孩子與紅香的孩子，在許老頭的心中的地位，那是完全不同的。四姨娘針對下手的，確實是五姨娘，紅香可能只是順手。

  如果那天真的是五姨娘南容出了事……許老頭只怕沒有那天那麼冷靜，而是衝動之下，聽不進去任何勸告，直接將娘親再次送到小佛堂……或者更糟。

  幸好那天，自己發現得及時。如果再差上那麼一小會兒……許曼貞突然覺得自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這是屬於後怕。

  如果四姨娘知道，自己發覺不對勁是因為她將自己撇得太遠了，她會不會後悔莫及？

  江氏身子一軟，跌回凳子上，她啞聲問道：「段先生……請問一會兒能不能將您得出的這個結果，宣知旁人？」

  「無妨。」段平安已經開始收拾他的東西了，「不過還請快些，在下還有不少事情要忙，實在是分身乏術。」

  許曼貞給了白心一個眼色，白心上前，一把抓住了段平安的衣袖，段平安一驚，問道：「你要做什麼？」

  「段先生，實在是不好意思，今天您可能得遲一些才能回去。」許曼貞上前一步，真誠地對他說道，「這件事情人命關天，還望先生能夠以仁心看待世人，富人與窮人，不要分出輕重。」

  「分出輕重？」段平安冷哼一聲，「富貴人還要在下來表現仁心麼？你們的錢與勢，已經讓你們能夠得到最好的醫生，最好的藥材，還有最好的對待了……缺我一個，又有何妨？」

  「可是今天這事，當真人命關天。」許曼貞真誠地說道，又給了一旁的紅芪一個眼色，紅芪趕緊將早準備好的一盤銀錠拿了出來。

  來到了古代許曼貞才知道，銀錠並不是像古裝片裡面演的那樣，兩頭尖翹的元寶樣子，相反，她眼前的這盤銀錠，樣子倒是有些像塊新拆開的舒服佳，只是沒有那樣渾圓罷了，扁扁的一片。想想也是，元寶那個樣子根本沒有辦法撂起來，像現在這種樣子才方便存放嘛，摞多高都不怕垮。

  段平安掃了一眼那盤子銀錠，眼睛沉了沉，又沉吟了片刻，終於同意了。許曼貞大大地鬆了口氣，她就知道，段平安再不好說話，脾氣再古怪，可是能夠用銀子打動，就是好的。而且他還有自己的底線，並非見財眼開之人。

  「你現在可以放手了吧？」段平安扭頭，對緊緊揪著他衣袖的白心說道。

  兩人靠得太近，他說話時從嘴裡呼出來的熱氣甚至都噴到了白心的額上，白心臉一紅，趕緊鬆手，躲得遠遠的。

  許曼貞有些狐疑地看了白心一眼，看到她滿臉通紅，躲到了江桂的身後，就感覺到更加的奇怪了。難道是因為與男人接觸得太少了？許曼貞只能這樣想。

  整個靜心齋的下人都行動了起來，甚至連一葉園的很多下人也幫起了忙，忙裡忙外——要扳倒別人家的主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很多需要提前布置的。

  眼見差不多了，許曼貞便趕緊提醒娘親叫人去將許老頭還有許達鴻都叫來。許達鴻今天上學，江氏想了想，還是派了個下人，卻孟府將人叫了回來。

  房間裡的氣氛異常的沉重，許世勛開口問道：「夫人，你說有很重要的事情……」

  「哥哥很快就要回來了。」許曼貞並不肯提前告知許世勛。許世勛的態度到底如何，人會不會贊同找別人家的主母的麻煩，這些都是未知的。而許達鴻不同，他一定會支持娘親將這事大大暴光，最好是一次就將當年的疑案一起解決掉。

  許世勛聽了許曼貞的話，很是不滿。不過許達鴻也是許府的繼承人，將來的主人，重要的事情等他回來一起說，到也不算是很過分的事情。

  不過，對於女兒對他隱含的敵意，他還是有些不滿的。

  很快，許達鴻也回來了，江氏才又派人去將五姨娘與紅香一起叫了來。紅香還沒有滿小月子，不能太過辛苦，是用軟轎抬來的。

  「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南容與紅香都被眼前的陣勢搞糊塗了，不知道這是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