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請假與管事

  許曼貞掃了一眼眼前站著的這幾個管事，淡淡問道：「有人想要對我說點什麼嗎？」聲音雖然平靜，可是在話語裡面自然地便帶著威嚴。

  所有的人都向著站在最中間的胡婆子望去。胡婆子咬一咬牙，往前踏了一步。老的她都不怕，難道還能叫個雛唬住了？她張口說道：「二小姐真是體貼大家。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有幾個人不太舒服，所以想跟夫人請假，休息一下，還望夫人與二小姐能夠體恤下人……」

  許曼貞的眼皮一掀，馬上明白了過來，冷冷一笑，說道：「不舒服？同時這麼多人不舒服？接下來呢，你們是不是一個個都得休息幾個月甚至一直就好不了了？」不同意就成了不體恤下人了麼？嘴可真厲害。

  胡婆子心中一驚，沒有想到二小姐這麼聰慧，她才說了個開頭，她便將剩下的全猜了也來。不過猜出來也罷，正好省了自己的口水。她便裝出一副委屈樣，喊屈道：「二小姐，這也怪不得大家啊！確實是都不舒服……也是老婆子不對，昨天是老婆子小孫子的生日，婆子高興得沒有辦法，就置辦了一桌酒席，請大家吃，也許是那桌酒席有什麼毛病吧，今天早上一下子便病倒了這麼多……」

  吃壞肚子？哄小孩，小孩也不會信啊！許曼貞冷冷一笑，卻也沒有急著戳穿她，只是面無表情地說道：「既然如此，那要求你們繼續辦事，也確實有些強人所難，放心，我一定會勸勸我娘。」

  胡婆子聽著，馬上大喜。嘿，二小姐到底還是嫩了點，想跟自己斗，她那點道行，哪裡夠看！

  胡婆子雖然極力掩飾，可是那臉上的喜意，已經從她的眼睛裡透露了不少出來。許曼貞冷冷一哼，轉身便向江氏走去。

  「這怎麼行？」江氏為了在下人面前維持女兒的臉面，雖然聽著女兒答應胡婆子，讓她很不高興，她也沒有當場發落，而是等許曼貞走到她身邊後，她才低聲埋怨道，「你是不知道，如果娘答應，那府里的管事一下子就空了一半……這還能做什麼事？」

  「娘，您先別急。」許曼貞輕輕地拍了拍江氏的手，撫慰著說道，又將嘴湊到了江氏的耳邊，輕輕地說了幾句話。在場的那麼管事，個個拼命地支楞起耳朵，可是聲音實在是太小了，什麼也聽不到。

  本來江氏的臉色是極難看的，聽著許曼貞說話，她的臉慢慢的緩解了，然後點了點頭，再後來，她竟然微笑了起來。等許曼貞全部說完，她已經跟剛才那滿臉鐵青的樣子完全不同了，嘴角含笑，滿臉的自信。

  二小姐到底跟夫人說了什麼？下面的那些管事，面面相覷，滿腹猶疑。

  「嗯，夫人我想通了，許府乃世族大家，在德陽地面上也是有幾分薄面的，自然不能做那些苛待下人的事情。」江氏連眼睛裡都在笑，慢斯條理地說道，「所以呢，凡是身體不舒服的，都可以請假，而且呢，各位辛苦了這麼多年，也確實應該休息休息的……凡是休息的，由公中出銀二十兩，大家都可以好好休息，也不要有什麼後顧之憂。」

  這麼好？見到夫人突然這麼好說話，這些管事們反倒是狐疑起來，一個個都不知所措，只能將求助地目光投向胡婆子。

  胡婆子咬了咬牙，她的主意早就打定，現在江家那些人來許府的時日還短，基本上什麼事情都還上不了手，如果真的再拖一陣，那可就真的由著夫人來折騰她們了。現在這次，是真的要給夫人一個好看，讓她知道，許府離了她夫人可能沒有什麼了不起，可是離了她們這些大小管事，可是不行的。

  怎麼能被她這樣幾句話便嚇住了呢？她根本什麼倚仗也沒有，江家的人，根本什麼忙也還幫不上呢……

  對，她就是在詐大家，希望大家如她所願反悔呢。一定不能上她的惡當！還多給二十兩銀子，那就當不要白不要了！

  胡婆子心中大定，面上帶著淺淺的微笑，非常感動地對江氏說道：「夫人果然是個體恤下人的好主人，老婆子一定好好約束大家，好好養病，儘快將身體養好。」

  「那你們想請假的，就去紅芪那裡登記吧。」江氏笑眯眯地說道，好似完全沒有聽出胡婆子話里的那要脅的意思一般。

  胡婆子雄糾糾氣昂昂地便去找紅芪，有幾個她的鐵桿自然也趕緊跟上。二十兩銀子雖然不多，可是也算是意外之喜了，還讓她們沒有後顧之憂……呵呵，真好笑，哪裡還有這樣軟弱的當家主母呢，下人鬧事，竟然只能妥協，還要拿錢出來示好。

  以為她們拿了錢了就會早點回來麼？做夢哪！

  還以為二小姐有什麼了不起呢，原來就是一個紙老虎，一戳就破，還不如以前呢，至少夠凶。現在是連那份凶勁兒都沒有了。

  有幾個婆子媳婦本來昨晚上也是說好了的，可是現在卻不知道為何，事到臨頭，又遲疑起來。夫人這麼好說話，二小姐這樣好打發，實在是有背常理……

  俗話說事有反常即為妖，可見，今天這事，肯定有什麼不對勁……

  「還有人不舒服想要請假的麼？」江氏笑眯眯地說道，又吩咐綠萱點起一支香，宣布道，「香燃盡也沒有請假的，便當自動放棄，不能再請。」

  許曼貞也是一臉笑盈盈地看著下面站著的這些人。

  這話一落，下面便有無數雙眼睛都落到了那支香上。有幾個小管事硬著頭皮又上前來，找到紅芪，登記了名字，然後領到了二十兩銀子。

  接著又冷場了好久，陸續又有幾個人站了出來，登記名字，領走那二十兩銀子。

  到香終將燃盡的那刻，有一個媳婦子仍然在猶豫。她的右腳，想邁出，可是這一步偏偏又極難，等她思了又想，想了又思，終於將將邁出一步時，只聽到綠萱脆聲宣布：「時間到！下面所有人都不能再請假。」

  媳婦子反倒鬆了口氣，覺得這是老天爺替她拿下了主意，這下子，再面對胡小子，她便有話說了。

  沒有請假的少數管事，還站在原處，而請過假的，領著銀子向江氏拜謝後，都走出了靜心齋，卻其實並沒有走遠，而是躲在外面，悄悄地看著。

  待看到昨天晚上好些表明了態度的人並沒有出來時，胡婆子的臉色便有些不悅，冷哼著，說道：「一群傻貨，豈讓她們去抱夫人的大腿吧，看她們以後會得什麼好。只要江家的人上了手，就是將她們一腳蹬開的時候了。」

  跟著她後面的人也點頭，深以為是。

  「一下子這麼多管事請假，可真是讓人頭痛。」江氏捧著紅芪送上來的本子，翻看著那請假的名單，嘴上說著，可是眼角嘴角露出的，卻全是笑意。

  下面還在的人都惴惴，不知道自己留下，這步棋到底是走錯了，還是走對了。

  「男人們都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咱們女人不懂那麼多大道理，不過，一件差事也自然不可一日沒有管事之人。」江氏變了臉，冷冷地說道，「這麼多人都因為吃壞了肚子，不得不休養一段時間，也不知道她們要休養多長時間才能完好，可是府里的差事卻是不等人的，一天沒有人管事，便會出鬧子，所以，」她說到這裡，停了停，目光冷冷地在下面掃了掃，被她掃到的人，個個都縮起了脖子——好冷啊！夫人的目光，可真是夠冷的！

  這還是夫人第一次展露她的爪牙吧？

  「下面，我宣布一個安排。」江氏的口氣又變得溫和了一些，「鑑於眾位請假的管事身體不適，暫時不能辦差，所以這些差事，暫時便交由以前的副管事來負責，各位副管事升為代管事，試用一個月，合格者升為正管事。」

  這話一落，下面站著的眾人便立馬炸開了鍋，什麼，交由副手負責？一個月後便可升正？那剛才那些請了假又領了銀子的管事，豈不是傻大了？二十兩銀子便將自己的差事賣掉了？

  不過想想還真是，府里哪項事情，管事撂攤子了，副管事會撿不起呢？還真沒有這樣的事呢！

  剛才幸好自己沒有請假……剩下的人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都從腳底板下面，冒上來一股寒氣。

  院子裡面的人尚且如此表現，就更別說外面躲著偷聽的那些人了，她們一個個都呆呆地，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想要在府里當個管事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有些人的差事，甚至還是世襲的，婆婆傳媳婦這樣一代代地傳下來的，非常的珍貴。

  許府傳承一百多年，家生子的規模也是越來越大，管事的差事，早就是一個蘿蔔一個坑，異常難得。而這次，因為輕信了胡婆子的話，她們如此輕易地，便將差事交了出去……想想便後悔不迭。

  「胡婆子，你……你……你賠我差事！」一個婆子慌了神，聽著裡面江氏的話，一下子便揪住了胡婆子的衣襟，大聲吵嚷了起來。

  「冷靜！冷靜！」胡婆子拼命地勸慰道，又對周圍另幾個管事說道，「你們倒是幫忙勸勸啊……」卻見到幾個人看向她的眼神，都是綠油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