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吳姿

  等苦艾回到大廳中時，江氏與紅芪已經等了她好一會兒了。看到苦艾進來，江氏並沒有什麼表示，紅芪卻是向她投去了不贊成的目光。

  苦艾卻是躲閃著紅芪的目光，低著走進來，徑直到了江氏的面前，卻是低聲問道：「夫人，還有什麼吩咐嗎？」

  「你有些不舒服？」江氏問道，又說，「實在是難受，就先休息一天吧。」

  苦艾愕然，看向紅芪，紅芪卻是理也不理她，攙扶著江氏，慢慢地走了。

  苦艾心底不知道是什麼感受，跟在後面，低著頭，慢慢地走著。

  今天春香院非常的熱鬧，音閣諸人幾乎都來了，不管是正受寵的還是已經開始失寵的，卻是都是年輕女子，年輕女人有年輕女人的驕矜，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本來就是年輕好多歲的容貌，再加上那特意的妝點，更襯得春香院的主人胡姨娘面色發黃，容顏褪去。

  四姨娘看著南面那一排房子的熱鬧，臉色沉沉如水。小玉知道她的心思，趕緊回報導：「四姨娘，奴婢已經打聽過很長時間了，現在那個『花想容』的確是沒有三個夫人推薦，是不能夠進入的……不過，奴婢費了很大的力氣，查出來，那個『花想容』應該跟二小姐多少有點關係。」

  「哦，怎麼這麼說？」四姨娘臉上一絲波動也沒有。就算是許曼貞開的生意又如何，許曼貞可是從來不給她面子的。

  就算是現在正在進行的這個計劃，不知道綠葉兒已經進行到了哪一步？更加不知道的是，許曼貞會不會給自己這個面子？

  胡姨娘咬牙切齒地坐了好久，突然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來，說道：「春香院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麼多的客人了……小玉，去大廚房，吩咐整治一桌好飯菜來。」

  只要能夠得回老爺的寵愛，自己還年輕，一定能夠再生一個兒子的。在這個後院裡，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兒女才是真的。豈不看那個柳姨娘，蠢得要死要活的，只是因為她生了一個兒子，府里哪個人不給她幾分顏面？

  而大姨娘與二姨娘，一個是江氏的陪嫁升上來的，一個將三小姐撫養長大，論起身份來都比三姨娘要尊貴，可是在許府後院裡也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所以，自己一定要將自己年輕時候的容貌恢復過來，再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

  聽說四姨娘請客，南容房間裡笑笑鬧鬧的幾個侍妾全都愣住了，她們從來沒有想到，一向以來高高在上的四姨娘，讓她們仰其鼻息的四姨娘，現在竟然如此平易近人，還要請她們吃飯。

  「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有個漂亮得有些囂張的年輕侍妾看大家都被鎮住了，便冷哼一聲說道，「府裡面早就傳開了，夫人會將管家的所有權力全部收回去……豈不看她『不適』這麼長時間了，老爺或者夫人也曾出來請她回去協助管理家務？」

  旁人聽了紛紛點頭，就是就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她四姨娘現在就是一隻落毛的鳳凰，有什麼了不起的，還要裝出讓人敬畏的樣子來？

  這樣一想，眾人也都輕笑起來，就是就是，現在的四姨娘可不是以前的四姨娘了，還怕她做甚？

  請客就請客吧，大家一桌吃飯，誰怕誰來？

  四姨娘站在門外，聽著裡面那些囂張的說話，恨得牙都快要咬碎了。

  「那個帶頭說的人是誰，你認識不？」四姨娘陰沉地回過頭，問紅香道。

  「回姨娘，那個姑娘名叫吳姿，是上個月那個管莊子的吳管事送來的，據說是他的侄女。」紅香趕緊說道，「這個月聽說老爺還蠻寵她的，所以非常的囂張。」

  「原來是個這樣的人。」四姨娘啐了一口，一個鄉下來的丫頭，到了許府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何況，自己還一直有防備。

  突然，她記起一事，拉著紅香到一旁，問道：「南容最近……還夠安分吧？」

  南容突然得孕，真是大大地打擊到了她，也讓她很久以來已經沉默的心思，又重新燃燒起來。

  「姨娘放心，這個南容因為是府里用老的人，可能猜出了一些什麼，」紅香說道，「不過她也沒有實證的，不然她肯定早就宣揚開來，姨娘不用擔心，而別人，就更加不會知道什麼了。」

  四姨娘想想也是如此，於是再次換上燦爛的笑容，再次向著南容的房間走去。

  「各位妹妹真是稀客啊。」四姨娘滿臉堆笑，非常開心地說道，「實在是沒有想到，今天大家竟然能到我這裡來。雖然各位是來探望南容妹妹的，不過南容妹妹現在身子不適，大家不如先移步到我那邊，等南容妹妹有了自己的院子後，再去探望也不遲。」

  她一番話說得體面非常，卻是成功地讓在座的好幾個年輕女子變了臉色。

  南容容貌普通，卻是搶先得孕不說，馬上又要升級為姨娘了，要說在座這些侍妾不嫉妒，那都是不可能的。

  剛才她們能夠和睦相處，都是因為南容將整個話題控制在她與她們同樣的身份，而現在，這層假象卻是被四姨娘一下子揭穿了，她與這些來看望她的人終究是不一樣的，她馬上就要升級為姨娘了，府里的第五個姨娘。

  幾個容貌特別出色的侍妾，看向南容的眼神，便已經相當的不對了。

  南容的丫頭暗暗心驚，不動聲色地站到了南容的跟前，護住了她，不讓那幾個侍妾有機可乘。

  這個丫頭也太機靈了。四姨娘心中暗暗失落，臉上卻燦爛地笑著說道：「大家一起去吧……我的春香院啊，已經冷落好久了，今天可是要好好熱鬧熱鬧。」

  這話一說，頓時又贏得了好幾個侍妾的同情，她們那裡又何嘗不是如此？

  特別是現在四姨娘從手掌管家之權到目前這個狀況，剛才自己還在嘲笑她「落毛鳳凰不如雞」……

  其實自己又能好到哪裡去？

  頓時與四姨娘生起了一股「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知己感。

  「你那裡的飯菜，我們可是不敢吃。」沒有想到，那個叫吳姿的侍妾卻是冷冷說道，「誰知道那裡面有些什麼怪異的東西。」

  吳姿說話一向胡說八道慣了，音閣里眾人也沒有人將她這話當回事，可是四姨娘卻是一下子便變了臉，她陰狠地盯了眼吳姿，突然呵呵笑著說道：「吳姿姑娘不願意給面子就算了，又何必找藉口。」她特意將「姑娘」兩個字咬得音很重，吳姿聽著，馬上就變了臉。

  在她看來，自己這樣得寵，有孕自然是遲早的事情，只要有了孕，那按照府裡面的規矩，自己便可以抬為姨娘，成為第五個姨娘……不，加上南容，就是第六個姨娘。

  可是，第六個又如何？前面四個姨娘，一個個都已經老了，就如同花朵已經枯萎，而南家卻又長相普通，能得孕只是她運氣較旁人好些罷了。所以到了那個時候，得寵的一定是自己。

  後院以男人的寵愛為尊，除了江氏是夫人又掌管著家務她沒有辦法越過去外，其餘人等，她何必放在眼裡？

  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胡亂說的一句話，卻是觸到了四姨娘的逆鱗，四姨娘臉上笑得燦爛，心中卻是已經動了傷心。

  「看來，吳姿姑娘身嬌肉貴，只有夫人能夠請得動你了。」四姨娘沉沉笑著，然後便轉身離開了南容的房間。

  其餘幾個侍妾面面相覷，有一個帶頭走了，其餘的便也跟著，都去了四姨娘那裡。

  只有吳姿，站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尷尬萬分。

  「吳姿姑娘，不如你也去吧，免得四姨娘記恨於你。」南容嘆口氣，說道。

  吳姿的臉扭曲了，她恨恨地說道：「我才不去吃她的東西呢！後院這麼多侍妾，除了你，個個都懷不上……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南容心中一動，再仔細看向吳姿，卻發現她只是隨口說的一句話，自己說完了，也並沒有放到心上，便輕輕地嘆息一聲。

  四姨娘到底是用的什麼東西來下毒，她暗暗地查了很久，也沒有查出來，只能什麼都靠自己，小心防備了又防備，終於才得到了現在肚子裡的這個孩子。

  如果自己要提醒吳姿的話，該怎麼提醒？自己連四姨娘是怎麼下毒的都不知道！

  而且，就她這樣的一張大嘴，自己告訴她，她會不會第二天便嚷得全府上下全知道了？

  南容仔細地掂量了一番，覺得冒不起這個險，便將想說的話，全部都咽到了肚子裡。

  「四姨娘雖然現在已經不管家了，可是她終於是姨娘，你這樣的態度還是不對的。」南容便苦勸吳姿道，「你還是去吧，再向她道個歉……」

  豈料吳姿瞪大了眼睛看向她，不可思議地說道：「我本來還以為你是一個有骨氣的，孰料你也是這樣的人！」

  她說著，氣呼呼地便離開了，她的小丫頭沒有辦法，邁著小短腿，拼命地跟在後面追著。

  自己是怎樣的人？南容愕然，然後不由得苦笑。自己是怎樣的人？自己只是一個想要努力向上爬的人，不願意自己一輩子當奴婢，自己的後人世世代代仍然是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