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盡展所能

  「是！」白心終於領悟了過來，高興地將那一小碟完全沒有動過的點心端走了，端到了江桂的面前，往她面前一放。

  「你拿碟點心來做什麼？」江桂正餓得難受，看著噴香的點心，就覺得更難受了。白心這是做什麼，因為今天自己算計了她，特地來報復的嗎？

  「小姐賞的！」白心高興地說道，「剛才我去跟小姐求情，小姐說那個處罰你必須遵守，不能吃晚飯……然後就賞了這碟點心！」

  江桂聽得心中一動。小姐……面硬心軟呢！

  「吃吧吃吧！」白心特別高興，小姐剛才那樣隱晦的暗示，她都懂了啊，她覺得自己好聰明呢！

  「謝謝你了。」看著白心真心實意的高興，江桂忽然覺得，自己今天做的，似乎是有點不地道。

  就算小姐拿著白心的手絹交差，而被四小姐揭發，可是，會不會被罵，還是不定之數，另外，四小姐在老爺面前揭發自己的親姐姐……也不是什麼加分的舉動。

  可是，所有的這些，因為自己當時一心只想著怎麼跟白心爭功……完全忽略了這些。

  還害得小姐挨了好一頓罵。

  可是小姐說是要罰自己，卻又賞下來點心，這分明就是怕自己餓到……

  真像昨天白心所說的，哪裡還能找到這樣好的主人呢！

  「小姐現在在做什麼？」江桂一邊匆匆吃著點心，一邊好奇地問白心。

  小姐得了表揚的畫卻送給了三小姐，看三小姐那樣子，只怕會好好修改一番後，繡出來。這樣一來，她不能不擔心自己小姐，要拿出什麼樣的作品來，才能與三小姐相比。

  雖然小姐很自信的樣子，可是……她還是有點擔心，小姐會不會是自信有點過了？

  「小姐在描樣子。」白心也挺奇怪的，小姐用毛筆蘸著調得很淡的墨汁，在紙上比來比去的，說是在打底。

  反正她是不懂的啦！不過小姐很厲害的，她相信小姐畫完出來後，一定差不了！

  「那你趕緊去服侍小姐吧，我吃完了也過去。」江桂想了想，說道。

  白心看著江桂吃點心，點了點頭，然後去了許曼貞的房間。

  「她吃了沒有？」許曼貞聽著白心進來的聲音，便淡淡地問了句。

  「吃呢，高興得都要哭了。」白心高興地說道，「小姐，你的那個什麼『底子』打好了嗎？」

  什麼底子打好了沒有！這話怎麼說得這樣古怪！許曼貞含笑看著白心，說：「過來幫我看看，是不是還有要改的地方。」

  白心趕緊跑過來，偏著頭看著桌上那幅顏色淡得幾乎要看不到的畫。

  「如何？」許曼貞問道。

  「顏色太淡了，看不清……」白心哭喪著臉，說道。怎么小姐用這樣淡的墨汁做畫啊，這誰看得著啊？

  這樣的東西，可怎麼跟三小姐的刺繡相比？

  「湊近一點看。」許曼貞鼓勵她道。

  「好像……」白心幾乎都要將眼睛湊到這張宣紙上了，才終於看到了畫上的東西，「好像是一座山……」好像還有些什麼，可是，她真的看不出來了。小姐這墨也調得太淡了一點。

  許曼貞笑了，頌菊的詩，古往今來，那真是汗牛充棟，可是，裡面寫得最好的，卻仍然是陶淵明的那道古體詩：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少少的幾句，便將一個隱者的心理描寫得淋漓盡致，是幾千年裡關於菊花、關於隱者最好的詩了。

  所以當時課堂上，許世勛讓她畫菊時，她便想到了這首詩。可是，欲把這首詩的意境全部體現出來，課堂上那點功夫是絕對不夠的。她便只是隨便畫了朵有孤寂之風的菊花畫上，交給許世勛看。

  也是試探，看許世勛要送禮物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一般的大富人家，喜歡的是牡丹花，大富大貴，雍容華貴；一般的文人愛竹子，清雅俊秀；有人專心愛梅花，凌冬傲放百花殘；更有人愛荷花，出淤泥而不染……

  每種花，都能代表一種精神。這些人愛這花，其實並不是真心愛花，而是自愛，愛的是花品，愛的是自己，其實是通過花來表達他們對自身品質的喜愛。

  就如這個喜愛菊花的人，喜歡菊花者，多為隱士。可是若是真正的隱士，又哪裡值得許世勛去結交？不管怎麼說，許府在德陽，也是百年旺族，德陽本地，值得許世勛如此結交的人，肯定不多。

  可惜的是她深居內院，外面的東西，知道得確實是太少了。

  看來，哪次她要找許達鴻好好談上一回，向他問問德陽的具體情況了。

  既然是「隱者」，又喜愛菊，那肯定會喜歡陶淵明的這首詩。並且，身為「隱者」卻又值得許世勛去結交的，就不會是真正意義上的隱者，那麼，這一句「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送給他，更是再合適不過。

  當一個人嚮往隱居的生活，可是因為現實的束縛，偏偏又隱居不了的時候，「心隱」而身不隱，便是他們無奈的選擇。或者也可以用「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來自我安慰一番。

  所以，許曼貞經過仔細分析，覺得用這首詩的意境來做畫，那才是最最合適的禮物。而且她敢保證，父親一定能夠選中她的這幅畫。

  而為了這幅畫，她也是費盡了心思，為了表現出遠遠南山的淡泊景象，她先用磨得極淡極淡的墨來繪製。那是極遠極遠處的群山，如果不仔細看，是可能會看不到的。

  而只有心靜如水的隱者，才能在這喧囂的塵世中，看到了南面一抹極淡的影子，巍峨的群山，還有飛鳥……

  「幫我磨墨。」許曼貞說道。

  白心趕緊拿起那塊墨，仔細地磨了起來。而許曼貞也一直很仔細地盯著看著，眼睛一點也不敢放開。

  「停。」許曼貞看著墨色快差不多了，趕緊喊道，然後又取了支筆，輕輕地蘸了一點，在提前準備好的另外一張紙上抹了一筆。

  又拿著那一筆與紙上的筆跡仔細地進行著對比後，許曼貞令白心繼續磨。

  白心又磨了才兩三下，許曼貞又叫停，然後再次進行對比。

  一直做了四五遍，許曼貞終於得到了她想要的濃度，然後開始小心地繪製起來。

  這次，她在原來淡淡的遠山面前，又添加了一些山，近一些的山。

  一直忙到夜深，許曼貞也只是用不同深淺的墨色，給出了層次極為清楚的群山。就這樣看去，雖然畫面上除了一層一層的山，別的什麼也沒有，可是，一股清淡而幽遠的感覺，已經撲面而來。

  「小姐，你畫得真好！」白心讚嘆不已，可是馬上又提問題了，「可是，菊花呢？」

  她念念不忘的，還是那幅送給許淑貞的菊花。老爺想要的是菊花，可是那樣好的一幅菊花，卻讓小姐送給了三小姐……

  三小姐雖然刺繡不錯，可是畫畫卻很一般。如果小姐不將那幅菊花送她，她肯定自己畫不出這樣的菊花來的。可是，現在小姐自己畫的這幅全是山的圖，的確是很不錯啦，看著就好像真的站在那群山的面前一樣……

  可是沒有菊花啊！

  「白心，小姐還沒有畫完呢。」江桂早就在一旁服侍著，聽得白心的話，便笑著說道，「小姐會將菊花畫上的，你放心好了，比白天那幅，還要好些呢。」

  江桂雖然沒有學過畫畫，也不太懂畫畫這個東西，可是，看著小姐現在畫的這幅畫上的群山，她總覺得，如果小姐在前面添一些菊花，那效果肯定會比現在的山要好，也比只畫菊花要好。

  「畫了一晚上，還沒有畫完？」白心聞言驚異了，以前小姐畫的畫，都是飛快地就畫完了啊，怎麼今天畫了一晚上，還有菊花沒有畫上？怎麼會這樣複雜呢？

  就今天下午那幅菊花圖，小姐也只費了不到一支香功夫啊！

  看著這一幅由許曼貞精心繪製的畫，白心突然便有了信心來。

  小姐隨手一畫，都能得到老爺的表揚，就別提這幅畫，小姐花費了這麼多心思了！

  小姐一定能贏的！

  「白薇，你覺得這幅菊花圖如何？」同時間，許淑貞將今天下午許曼貞給她的那幅看了看，但是一晚上過去了，她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總覺得，應該要添些什麼，可是她看了又看，想了又想，還是想不出什麼東西配在這枝花跟前才合襯。這朵花……太孤寂了！仿佛天地之間就只有它！再多添一點什麼東西，就破壞了這幅畫的感覺了！

  「很好看。」白薇哪裡懂什麼畫，她看了又看，只好這樣說道，「就是跟真正的菊花……好像有點不像。」

  當然不像了，這是水墨畫，又不是工筆畫。

  「你說我如果將這菊花繡出來，效果會不會好？」許淑貞繼續說道。

  「挺好的。」白薇點頭，可是馬上又提出問題來，「可是這朵花才這樣大，繡不出多大的東西啊……」

  這正是許淑貞為難的地方。用繡品做禮物，那肯定不能是塊手絹這樣子小氣的東西，最好是繡成一個屏風……

  可是哪裡有一整塊屏風上面只繡一朵花的？

  這章能夠成功麼？好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