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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38:35 作者: 一隻想吃雞的鴨
是呀,三個精貴的瓷器已經不小心打碎一個了,依著奇貨可居的說法,剩下兩個合該更珍貴才是。
但奈何精貴的瓷器不想當瓷器了,當他管家帶著一堆護院和小廝去軍營里捉人的時候,顧闕不逃也不避。
他從枕頭底下掏出兩把從軍營里順出的槍,一把對準自己的腦門,一把對準對面的管家。
誰往前再進一步,他就給那人陪葬。
顧闕記得,他那時是這麼說的。
之後顧闕便隨身帶著那兩把槍,到了夜裡便把槍枕在枕頭下,也並不是為了防範著什麼,只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做一個精貴的瓷器。
這樣一帶便帶了三年。
在三年來,顧闕在他大哥的軍營里,從一個剛入伍的小兵一步步的干到了上尉。
那是三年之前,他大哥的位置。
大約是家族蒙蔭,大約是也個人能力,但顧闕並不在意這些。
他只想往上走,至於是什麼樣的台階他並不在乎。
曾經富家少爺如今手上滿是槍繭刀疤,三年後的顧闕鬍子拉碴的呆在一群大頭兵里能做到毫不起眼。
恐怕他二哥再世都該認不出他了。
1931年春,河南河北的戰火剛熄,顧闕隨著他大哥的部隊便被調往了東北,去收編那裡的部隊。
混嶺在前些年南京黨派紛爭的那場大戰里還算的上安穩,這些年中原雖有戰火但也始終沒燒到這。
他大哥的老岳父是個能在政府里左右逢源的能人,戰爭開始的時候他領著全家躲在後方躲得安穩,等戰爭結束了,又不知道哪來的門路把他大哥調去了東北。
一是表忠心,二是去瓜分戰後勝利的果實。
顧闕走之前估摸了一下局勢,東北王說是做了南京的官,但東北那塊地方依舊是鐵桶一片。他大哥此去估計也落不著好,給南京那邊表表忠心,表個一兩年最後還是得調回南方。
所以他去時也只以為去個兩三年,結果沒想到這一走便走了一輩子。
誰也沒有料到另一場戰爭就那樣毫無預兆的開啟了,原本中原的戰火剛熄,日本人就打過來了。
顧闕跟著他大哥的部隊上了前線,在前線他們打了好幾個月,後方卻一直不見排過來的兵。
一個營的兵力,最後被連日的血戰磨的只剩了一個連。
他大哥好幾次發電報給南京要增兵,卻怎麼都要不來。
倒是讓他們往回撤的電報一條接著一條。
撤,他們往哪撤,哪不是中國地界?中國的村莊?
電報里輕飄飄的一城一鎮,背後是幾萬乃至於幾十萬老百姓的性命。
他親眼看過上千人的村莊一日間屍橫遍野,他親眼看過那些普通百姓血淋淋的橫陳在家門口的殘肢斷臂。
懷孕的女人被刺死在家中,孱弱的嬰兒被溺死在井裡,村口的大樹下倒著一排又一排男人的屍體。
老人的頭顱被掛在樹梢上。
野鴉的嚎哭聲,哭了一村又一村。
屍山血海陳在每個人的心裡,他們退,他們怎麼退呢?
一個營戰成了一個連,每天顧闕身邊都有人死去,他從最開始的痛苦到最後漸漸麻木,因為他明白早晚有一天他也會死。
仗越打越長,人越打越少。
從一個連戰成一個排之後,他大哥開始帶著剩下的人打游擊。
顧闕負責到處打探情報。
因為要打探情報,那段日子裡顧闕幾乎什麼都學,一會裝成賣小食的小販,一會裝成教書的先生,一會又成了擦鞋的皮匠。
他越來越善於偽裝,得到的情報也越來越多。
直到最後他竟然打探到,日本人要在東北成立一支生化部隊,並且想要發動細菌戰以求達到種族滅絕的目的。
得到消息之後,他大哥顧朝當機立斷讓他把情報帶回南方給他岳父,讓他岳父遞給南京,細菌戰如果發動,那麼整個中國都將會落入瘟疫病毒的陷阱之中。
那就絕不是幾萬人的性命能止住的了。
顧闕聽從了他大哥的指令,帶著情報一路往回趕。
但還未出東北便聽到了他大哥陣亡的消息。
其後他的行蹤大約是被透露了,顧闕剛坐上往南方的去的火車,便被躲在暗處的特務一槍擊中了心臟。
之後顧闕再從這具身體裡醒來時,就是1932年春了。
他醒的那天是除夕。
晚些時候下了很大的一場雪。
但顧闕並不冷,他從墳地里爬出之後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發現心臟中央的槍眼裡不知何時被人放了顆彩色的石子。
他的心臟早已停止了跳動,但是因為那顆石子他竟奇異的活了過來。身體與常人一般,但面色慘白,又似乎多了些常人不具備的能力。
身體靈敏了很多,而力氣也大了很多,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裡存著一股東西,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大約是來自於他胸口的彩色石頭。
但那彩色石頭究竟是誰放在那裡的,他卻不得而知了。
總之顧闕就這樣糊裡糊塗的又活了過來。
但他穿著一身壽衣面色慘白,家是回不去了。
顧闕拿著自己的陪葬品,找了農家換了些衣服之後便買了匹馬,一路往北去了。
丟失的情報,他還要拿回來,戰友的屍骸也還等著他去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