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白衣郎
2023-11-04 06:20:40 作者: 姚霽珊
這也並非采藍經不得事,而是她委實是被那些所謂大族給嚇得怕了。
當年在青州時,漢安鄉侯便因為官爵在身而成為一方豪強,秦家被壓得幾乎抬不起頭。
如今漢安鄉侯雖然覆滅了,但他們當年的種種惡行,卻給采藍等一眾僕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此時見對面的車子是大族來的,便生怕被人欺負了去。
見她面色微白,秦彥婉便拍了拍她的手,溫聲寬慰她:「這裡可不是青州,青州那地方,由得一家獨大,眾人敢怒而不敢言。此處卻是大姓雲集,哪一姓拿出來都能往上數個百八十年。所謂人多眼雜,多少雙眼睛盯著呢,你勢再大、名頭再響,但凡有一點行差踏錯,別人的口水也能淹死你。」
她語聲款款,不疾不徐,卻是陳清了其中道理。
這般淡定的態度,到底讓采藍心下略安,於是便強笑道:「我這是被嚇怕了,女郎勿怪。」
秦彥婉深知她想到了什麼,就連秦彥婉自己,偶爾午夜夢回時亦時常心有餘悸,更遑論這些命不由己的家奴了。
她安慰地再拍了拍采藍的手,便命采綠:「給采藍也倒盞茶罷,叫她緩一緩。」
采綠忙上前倒茶,采藍又哪裡敢去喝,只堅辭不受。
此時,那跑去前頭探情況的僕婦已然迴轉了,抹著汗在車外稟報導:「前頭是兩群潑皮打架,堵了好些人,只怕一時半會兒是結不了的。」
采綠命她下去了,向秦彥婉道:「果然女郎有先見之明,咱們調頭還是對的。」
秦彥婉便笑了笑,正欲說話,忽聽那車外傳來了阿勝的聲音:「女郎,對面的侍衛才傳了話,說是他家郎君要過來向女郎道謝。」
秦彥婉一驚,剪水瞳中瞬間划過了訝色。
對面的郎君分明乃是大貴之人,卻是何其知禮?
她一時間倒有些躊躇,沉吟未語。
采藍的面色卻又有些蒼白起來,采綠倒是還好,只上前輕聲問:「女郎,該怎麼回話?」
秦彥婉側首想了想,淡然地道:「不必你回話了,我自下車去吧,總不好失了禮數。」
人家都說了要道謝,她也不能連面兒都不露,那也太失禮了。
采綠應了個是,那廂采藍也終是按下了心神,仍舊白著一張臉,快手快腳地替秦彥婉戴上了冪籬,將她扶下了車。
此時,秦府的馬車已然調過了車頭,而那戶大族人家的馬車便在他們身後。
秦彥婉下得車來,回身看去,透過淺白的軟羅素紗,便見對面行來一人,白衣勝雪、墨髮長眸,竟是一位生得極俊美的郎君。
秦彥婉冪籬下的臉,一瞬間有些色變。
那一刻,她眼中看見的,不是對方的俊顏與風姿,而是……那位郎君腰畔的玉珮。
那是一整塊上好的羊脂玉,打磨得圓潤光滑,上頭的繫繩與下頭的流蘇皆是名貴的雲絲織就。
這位郎君,絕對不凡。
秦彥婉心下微凜,扶著采藍款步上前,搶先屈身行禮:「青州秦氏二娘,見過郎君。」
青州秦氏在大都城大約只能算是小姓中的小姓,秦彥婉先行見禮,亦是禮數使然。
那位郎君立時揖手還禮:「廩丘薛氏薛允衡,見過女郎。」
清悅的語聲仿佛春風拂面,那一身風儀更是極之秀朗,直將這滿街的夏景換作了桃花灼灼。
秦彥婉提起的心瞬間便往下放了放,無聲地舒了一口氣。
原來是廩丘薛二郎。
怪不得這通身的氣派如此不凡,七姓之一的郎君,那的確不是常人可比的。
她心中如此作想著,再度折腰行禮,薛允衡亦謹守著禮數,揖手還禮。兩個人於盛夏的街頭互問安好,又皆是一身的白衣,男的大袖飄擺、女的裙裾翩飛,瞧在旁人眼中,卻是再美好不過的一副畫卷。
互通姓氏之後,薛允衡便直起身來,不著痕跡地打量著秦彥婉,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另一個瘦弱而纖細的身影。
原來,何鷹真的沒看錯,這車中坐著的,的確就是她……的姊姊。
凝目看著前方俏生生的女子,薛允衡的心底深處,忽地湧起了一陣刺痛。
他這是怎麼了?
只因為聽何鷹說那對面的車子是秦家的,看著似是女眷,很可能是秦六娘的某個姊妹,他便急吼吼地下車來要和人家說話。
他如今已然變成了這樣可悲之人麼?
只因為對方與……她,有著些許聯繫,他便要湊過去多說幾句話,就像是希望透過這些微末的聯繫,從中汲取些什麼。
難道說,這便是所謂的……相思?思之而不得,於是轉而想要從旁人身上找到她的一點影子?
薛允衡的面上,浮起了一絲苦澀
他從何時起就變成了這樣?又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心中的刺痛還在一點點地加深著,往昔的畫面不住重現,薛允衡茫然地抬起了頭。
天空晴朗,潔白的雲絮鋪散開來,像是被風吹亂了的白裙。
他想起她穿著斬衰的模樣,柔弱地、纖巧地,立在高大的城牆下,仿佛風吹就倒。
可後來他卻知道,她委實是狡黠與聰慧的,卻也是艱難與困厄的。她拼命地用著她的狡黠聰慧,一點點走出了艱難、打碎了困厄。
他本以為,他只消回回頭,就能瞧見那個瘦弱而卑微的小女孩,立在他的身後,纖纖身形如行柳,在他回首的每一個瞬間,皆可入目。
可是,轉眼之間,她卻已然高高在上,端坐於華貴的寶座上,妝容華麗、美艷絕倫,就算他仰起頭來,她也未必瞧得見他。
從何時起,她與他,便離得這樣遠了?
薛允衡面上的苦澀,重又化作了茫然。。
那一刻,仿佛有什麼最重要的東西,正一點一點地剝離出他的身體。
可是,他憑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他真的擁有過麼?
這種抽離般的痛,是唯有擁有過的人才能感知的。
可他,又何曾真正地擁有過?
「原來是薛二郎君,真真是久仰大名。您也太客氣了。」耳畔有清婉的語聲響起,不疾不徐地,渾不似她時而在他面前張牙舞爪的聲氣。
今日五更來啦,明天有事,恢復雙更,後天看情況哈,應該也是至少三更。如果存稿夠的話,這個月我想全都三更+,但這個真要看情況,我也不敢保證,畢竟作者君也只是個肉身,又沒修成仙,也要吃喝拉撒喘氣睡覺外加寫到累的時候休息或者碰到卡文的情況諸如此類。如果到時候更不了這麼多親們也別催,請相信作者君一直是拿出最大的力氣、最認真的態度以及最多的誠意來寫文的好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