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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蘊茶香

2023-11-04 06:20:40 作者: 姚霽珊
  「雜事?什麼樣的雜事?」霍至堅轉首看著長寧道。

  長寧便又沉聲說道:「雜事有三件。一是秦家族學需延請授課的夫子,卻始終無果,據說有名的夫子瞧不上秦氏族學,而無名的夫子,秦家卻又看不中,如今正在兩難;二是秦家的姻親左家,最近正鬧出妾室爭風一事,流言甚多;三是向來與秦家交好的蕭家,最近對秦家極為冷淡,幾乎斷了往來。」

  霍至堅抬手按了按眉心。

  每一件都很棘手。

  無論是要事還是雜事,便沒有一件不牽涉旁人的,有一些還牽扯上了士族。

  只是,那個人傳來的口信卻是:必要時,需幫助秦家掃清障礙。

  霍至堅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心中憂悶愈甚。

  那人的手裡捏著他的把柄,他就算再不情願,亦不能不遵從。

  他覺得無奈極了。

  他只想做一個公正嚴明的縣中正,並不想趟漢安縣的渾水,尤其是蕭家與何家,他更是半點不願沾。因為在臨行前,霍老丞尉曾親口叮囑於他,道是這兩家背後之事不小,令他離遠些,莫要多生瓜葛。

  霍至堅的眉頭蹙得極緊,細細掂量著這幾件事的輕重緩急。

  秦氏族學延請夫子一事,看似最易,然其實卻是極難,搞不好便要將霍家的名聲搭進去,他第一個便放棄了;襄垣杜氏他惹不起,此事他也幫不上忙;至於左家妾室爭風,此事有些犯他的忌諱,他本能地不想管。

  餘下的,一是蕭家,一便是程家。

  兩相比較,做出選擇還是極容易的,所難者,唯有方法而已。

  霍至堅凝思片刻,細細想清了這其中的脈絡,終於拿定了主意,面上的神情也跟著緩和了許多。

  他抬眼看向長寧,和聲問道:「我記得,老夫人是比我們遲了五、六日啟程的,那一路上的事情,你可安排好了?」

  長寧躬身道:「回中正,已經安排妥當了,昨日侍衛來報,說再有兩日便可抵平城。」

  「這就好。」霍至堅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神情有些擔憂:「老夫人身體不好,又有骨疾,南方此時潮氣重,我怕她路上再犯了腿疼的毛病,只可恨我分/身乏術,不得親去照拂。」

  「中正放心,侍衛來報說老夫人身子康健,每日都吃得香睡得好。」長寧回道。

  霍至堅的面上便浮起了幾許欣慰的神色:「此地風物佳美,老夫人在這裡住著想必也歡喜,身子骨也會好些。」

  長寧的腰彎得更低了些,恭敬地地道:「中正孝順誠厚,天下皆知。」

  這句奉承話顯然很得霍至堅歡喜,他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停了片刻,便又問:「父親交給你的那本前秦孤本,你可收好了?」

  長寧立時垂首肅聲道:「稟中正,那孤本便放在秘匣里,秘匣便收在中正書房中,此事並無第三人知曉。」

  霍至堅捋著鬍鬚點了點頭。

  此次他前來平城,霍老丞尉特為將霍家的家底也給了他,便是怕他在士族林立的北方被人小瞧了去。

  「如此便好。」霍至堅心裡越發有了底,招手喚了長寧近前,他自己也站起身來,信手撣了撣衣袖,淡聲道:「你隨我去趟書房,過會替我跑一趟,往程家遞個帖子。」

  「是,中正。」長寧應聲說道。

  霍至堅負起了兩手,一臉悠然地踏著滿院的東風,慢慢地行出了迴廊,離開了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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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方才過半,壺關窯的消息便傳回了秦家。

  壺關窯將不會關停了。

  這無疑是個壞消息。

  壺關的黏土無論質還是量,都越來越不好。可是,秦家看中的其他幾處地方,包括襄垣在內,卻是無一處能夠順利拿下的,或是擁有土地的士族不願賣,或是官署突然宣布土地歸其所有,不通買賣。總之,便是諸事不順。

  聽聞這個消息時,秦素正跽坐於德暉堂的短榻上。

  陣陣暖風拂起蒼灰色的布簾,那簾上繡著的淡青竹葉便隨風飄動,仿若她心底里生出的那些不安,亦是沒著沒落地,只一任東風翻卷。

  鍾氏憂心忡忡地看向上座的太夫人,神情頗為沉重,語聲亦是低沉的:「……長兄也多方託了人,卻仍是尋不到門路,所幸壺關那裡沒急著關,如今卻也還能應付上一陣子。」說到這裡,她面上的憂色便愈發地濃了起來。

  壺關窯是秦家最大的磚窯廠,若是不能產出好磚,對秦家的影響還是頗大的。因事涉家族將來的出息產業,故鍾氏才會特意選了在二月十五之日,在一家老小皆在德暉堂問安的日子裡,將事情一五一十地稟報了太夫人,亦是向全家人做一個說明,連晚輩們也一併聽著。

  堂上諸人聞言,一時間神色各異。除鍾氏外,其她三位夫人的面色,此時皆不大好看。

  林氏便撇了撇嘴,低聲地嘟囔了一句:「連個窯廠都管不好。」

  她語聲甚輕,然這在座眾人但凡有耳朵的,亦皆聽見了。

  高老夫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扭過了頭;吳老夫人則是神情冷淡,置若罔聞;鍾氏卻是看也沒去看她,只將眼神凝在太夫人的身上。

  太夫人倒是一派淡然,端起茶盞淺啜了一口,不疾不緩地道:「你長兄是個穩重的,一切聽憑他做主便是。且壺關那地方我們家也做熟了,不換也無甚要緊。」她說到這裡停了一會,將茶盞擱輕輕擱於案上,面色柔和地看著鍾氏道:「你也莫要太急。不過是一個多與少的問題罷了,秦家也不少那幾窯的磚。」

  鍾氏聞言,眼圈一下子便紅了,微有些哽咽地道:「太君姑……」只說了這三個字,她便再也說不下去了,提了布帕來拭眼角。

  這些天她日夜懸心,沒有一個晚上能得安睡,便是為著此事。如今見太夫人竟對她和她的長兄如此信任,她心裡繃緊的那根弦便鬆了下來,此時的情緒便有些激動,險些便當堂落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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