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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16:21:08 作者: 上官賞花
蘇雲卿眼眸一怔,「不是,我不是要見他,我想的是你這日賺那麼多金,沒保鏢好像不安全。」
程書聘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下,而後熄了屏,眸光溫沉地看她:「多謝關心,我一個人也行。」
蘇雲卿覺得他又可憐又逞強,但轉念想,她一個負婆沒資格心疼富豪。
回到學校,王牡丹已經在課室里檢查繡樣了,她跟其他院系的導師不同,有空沒空都要來溜。
尤其這次年末有一個大展,院裡除了走傳統非遺工藝的錦繡派,還有現代時裝派,後者偏西方先鋒,到時候展覽會同期上,壓力不了。
「錦和繡,有人說要麼往上走,走進博物館裡,要麼往下沉,走進商業,但我不認為這兩條路是分開的,在從前這些藝術品不光是看,也能用,本質就是為人們美好生活服務的藝術,所以,會織會繡,沒什麼了不起,你看哪個博物館裡展出老祖宗的東西不是以一件成衣出現,所以了不起的是能讓人穿上,人,能賦予藝術以靈魂。」
王牡丹在課上講著,蘇雲卿的筆尖在紙上畫,她的座位臨近玻璃窗,因為天冷,只開了一條細縫,風鑽進來時,窗簾被輕輕吹拂,她忽然想起寓園新裝的那一片窗簾。
程書聘挑的蕾絲紗。
網紗,很薄,但是風吹過的時候,很美。
她的筆在紙上快速畫過,線條,薄紗,蟬翼……
一直到課下,蘇雲卿交了一份初稿。
「旗袍前面採用黑色的香雲紗,後背貼鏤空蕾絲薄紗,在織紗的過程中勾出花紋樣式。」
王牡丹聽著蘇雲卿的解說,沉吟地點了點頭,而後道:「後背的薄紗,太厚失去美感,太薄又單調,花紋你有什麼想法?」
「右肩,左腰處,用紗織出一雙手,從後看就像自己擁抱自己一樣,體現女性的美態和獨立。」
蘇雲卿話落,王牡丹眼睛亮了下:「你這個設計很好,到時候展覽能者居上,好好干。」
得了王牡丹的修改意見,蘇雲卿頓時覺得自己忙碌又充實了起來,臨近中午,沈燕燕約她去吃飯,蘇雲卿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她有些意外,是程書聘的小姨,張朝歌。
她來了申大,順道看看她在不在,一起吃飯。
出於盡職恪守程太太身份的職責,蘇雲卿今天只好先放了沈燕燕的鴿子。
張朝歌今天穿了件幹練風衣,雙手插兜站在課室外,見到蘇雲卿,臉上和藹道:「走,小姨帶你去吃飯。」
蘇雲卿跟張朝歌只有一面之緣,程書聘又不在,她對單獨的相處有些禮貌的拘謹。
「那天有書聘在,有些話不好說。」
來了,蘇雲卿心裡頓時緊張:「小姨您講。」
張朝歌給她把湯端到面前,說:「參桃補氣湯,滋潤。」
蘇雲卿剛說了聲謝,一聽「補氣」,也不知是不是冷,不由打了個哆嗦。
這家餐館在申大附近,兩人邊吃邊聊,張朝歌養生,食量小,都是看蘇雲卿吃,「書聘自從十二歲那年回來送他媽媽殮葬,就再沒回過申城了,現在算算,時間過得真快。」
蘇雲卿喝湯的動作一頓,抬眸看她。
張朝歌原來是來跟她講程書聘的事,她對他知之甚少,也沒什麼話題能接,但程書聘媽媽去世這件事,她卻隱隱約約有印象,但太模糊了,他十二歲的時候,她才六七歲,小孩子的記憶總是斷續,記得去過哪裡,卻忘了跟誰。
張朝歌說:「我姐姐,噢,就是書聘的媽媽,是申城人,我們張家從小在申城長大,你很小的時候我見過你,那時候我姐姐把你從蘇溪帶回來,我還抱過你。」
張朝歌這麼說,蘇雲卿頓時赧然,這種敘舊她實在沒有印象,這時又聽張朝歌道:「不過沒多久你就被抱走了,蘇家人捨不得。」
跟程家親戚接觸就是這樣,免不了回憶一些她根本沒印象的事,於是乖乖喝起湯。
張朝歌下巴搭在手背看她,「雲卿,你是真心喜歡書聘,真心愿意嫁給他,陪著他嗎?」
一句話,思緒如湯勺水滴墜入湯麵,漣漪陣陣,她抬眸,目光想要躲閃,但張朝歌的眼神看人很深,她像被對方定住一般,指尖緊緊攥著湯勺,蘇雲卿知這是考驗,唯有不動聲色地笑掩飾過去,說:「我們領證的時間,是五點二十分。」
張朝歌臉上覆了層笑:「年輕人倒是會玩。」
蘇雲卿自然不會說是他們拖到民政局都要關門才進去。
張朝歌給她倒了熱水,又把餐盤推到她面前,「當年我姐喜歡上一個窮小子,看上他身上那股拼勁,非他不嫁,我爺爺和爸爸只好拿錢給他們去港城做生意,程彥甫這個人,人如其名,艷福不淺,我姐跟他沒少受罪,後來總算生下書聘,身子骨也不行了,熬的,後來我爺爺去世,張家家道中落,我姐姐心裡積鬱,回申城的時候去蘇溪散心,就遇著你們蘇家。」
蘇雲卿安靜地聽著,內心卻驚愕不已,原來大人口中一筆帶過的「故人」,其中竟有這樣曲折的故事,也是,這世上哪裡有這麼多巧合:「我家裡人說,我是偷偷生下來的,要是被查到不好,所以認了你姐姐當媽媽。」
聽到這話,張朝歌笑了,喝了口茶,眸光看向玻璃窗外的秋色,年逾四十的女人,眼裡都是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