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打臉

  媽媽也曾是個溫柔漂亮的好媽媽，家裡家外一把抓。至於爸爸……子不言父過，他即便做生意不行，賺不到什麼錢，至少對家裡人是一心一意的，最多就是性子軟爛了些，容易被外人給哄了去。

  為人又有些迂腐，身上殘留了一些舊社會餘毒。

  從小到大他習慣了當個老好人，不願意跟任何人起爭執——這些人里甚至包括了他幾個兒女。

  只要他能做到，可以做到的事情，但凡別人開了口，他都會儘量滿足，即便是犧牲了自己的利益也無所謂。他一輩子都在追求別人誇他一句好，然而臨老臨了了卻是什麼也沒得到。

  村里人眼裡，他是個過得落魄貧困的離異孤寡老人。

  媽媽眼裡他是那個害了她一生，令她一輩子不幸的臭男人、恨不能生食其肉。

  兒女眼裡，他沒有承擔，肩膀太過弱小，跟媽媽離婚後，弟弟和妹妹沒有一個願意跟他過。至於陳曼青，飛出了老家這一畝三分地，她再沒想過要成為這個家裡的一員。

  除了定時定量的給爹媽撫養費，她只有在弟妹有事、或者爹媽強烈要求的時候，才會回家一趟。

  陳曼青是拿了他們當恩人看待的。

  生恩養恩大如天，所以平日裡敬著讓著他們，至於感情……即便是陳曼青，也無法逼迫說服自己有幾分愛這個家，愛這樣的一對爹媽。

  只能說同情憐憫有之、感恩敬佩有之，這些都是對母親由內而發的感情。

  沒有幾個女人，敢在五十出頭人生走過大半的時候，還選擇離婚重新開始。拿著陳曼青給的錢，自己又借了一部分，媽媽頂著重重壓力建設小家，將自己的人生在五十二歲那一年活出了精彩！

  當媽媽開著自己貸款買來，張貼了粉紅色HelloKitty貓的白色新車，風馳電掣般停在陳曼青家樓下。

  看著滿滿少女心的車子裡，媽媽皺紋密布又笑的羞澀甜美的樣子，那是陳曼青有生以來第一次，對這個堅韌的骨子裡充滿了浪漫氣息的女人，發自內心的生出了佩服之情。

  那樣的勇氣和力量，終其一生陳曼青也沒有見識過幾次。

  「媽，你為什麼不離婚呢？」

  耳邊充斥著媽媽不停歇的抱怨，眼面前是媽媽怨氣滿滿，眼淚橫飛的疲憊面龐。腦子裡閃過前世媽媽離婚後雖然疲憊卻輕鬆的笑容，陳曼青終於忍不住出聲勸道，「既然婚姻不幸福，你可以離婚的。我已經上了高中，以後很快就能自立。弟弟妹妹雖然小，等我可以自立也會幫著你養活的。」

  話一出口，陳曼青就知道自己逾越了。

  如果可以離婚，媽媽怎麼可能會不離婚？家裡一對弟妹還這么小，又欠了這麼多的債，正需要夫妻同心合力才能度過難關。儘管陳曼青知道這種想法只是媽媽的一廂情願，跟爸爸在一起，就算是再過個十幾年，家裡的境況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因為前世的媽媽就是在離婚之後，才把日子漸漸過出了模樣。

  可現在這種時候，黃美琴顯然是聽不進去這種話的，她還未對陳銀樹死心。類似的話前世厭煩了爹媽爭吵的陳曼青不知說過多少遍，黃美琴從未聽進心裡去。

  直到十幾年後，黃美琴自己看破，大徹大悟選擇離婚。

  果然——

  「我倒是想離婚呢，離婚了我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倒是容易，你們三個小的吃什么喝什麼？跟著你爸喝西北風啊，我還不是為了你們，說什麼自立，你才多大啊就自立？」

  「自立自立，你倒是自立一個給我看啊！還幫我養活弟妹，口氣這麼大，有本事別來跟我要生活費，下個學期的學費自己交……」

  黃美琴不再抱怨陳銀樹，開始將槍口對準了陳曼青。

  不停歇的唾沫傾灑之下，陳曼青麵皮僵硬，內心毫無波瀾……個鬼喲！她就知道會這樣，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媽心情不好她閉嘴就完了，沒事自作聰明的插什麼話呀！

  陳曼青默默在心裡甩自己幾個嘴巴子，讓你多嘴。

  至於說硬頂回去，什麼「不要就不要，以後我自己養活自己，再不靠你們」之類的話，唔……真的有實力的人是不會逞這種口舌之快的。

  前世陳曼青年輕的時候倒是說了不少，後來打臉打的那叫一個狠。

  高三一畢業，初生牛犢不畏虎。她自襯自己長大了，不再需要依靠家裡人，騙下了二姨因為她考上重點大學，要獎勵給她買手機的一千來塊錢，買了一個八百塊的普通手機應付過二姨後，懷揣著剩下的兩百塊錢雄赳赳氣昂昂、滿心激揚的瞞著家裡人偷偷坐上了去往杭城的汽車。

  她本以為可以自食其力，賺到大學的生活費和學費。

  從此再不用忍受家裡人言語的奚落和侮辱，滿心滿眼裡全是暢快！

  然而第一次見識現代化都市的興奮感過去後，現實的殘酷迎面撲來。出門在外，衣食住行都要花錢，帶在身上的兩百塊錢很快被她花用的差不多，賓館她是不敢住的。

  一夜至少五六十塊的房錢足以壓垮了她。

  她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商場睡了兩天，經歷求職被騙、由於只能做暑期工被嫌棄、學歷才高中畢業被拒、應聘酒店服務員結果卻是個暗娼據點等……一系列不順後，終於找到了一個包住的銷售工作。

  每個月沒有底薪，只有提成，賣出多少產品給多少錢。

  陳曼青高興的要瘋了，因為商場雖然是二十四小時營業，青少年特有的敏感自尊，卻讓她在路人與商場工作人員的嫌棄和白眼中飽受折磨。每每工作人員往她的方向走來，她都會以為對方是來驅趕她。

  這樣心驚膽戰連睡覺都睡不踏實的日子，她實在是過夠了。

  儘管找到的工作沒有底薪，但至少人家包住了！

  這對她來說就是一個絕好的消息，她每天一大早起床去公司，承受著銷售主管洗腦式的教育。跟著前任師傅出門推銷產品，一天至少得走上多半天時間，承受客戶的驅趕更是不知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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