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是恩是債，兩難清

  即便後來她瞞著家裡人偷偷生了小芽兒，犯下這個在老一輩眼裡了不得的大「過錯」。老媽也不過是看著咿咿呀呀的小芽兒唉聲嘆氣了幾夜，並沒有碰過陳曼青一指頭。

  養兒方知父母恩。

  陳曼青也是在漫長的撫養小芽兒長大的過程中，方看懂了黃美琴一片拳拳愛子之心。

  或許她採取的教育方式並不科學，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簡單粗暴。可至少她沒有放著陳曼青和兩個小的不管，在忙碌沉重的生活壓力中，還是儘自己最大的可能在教養孩子。

  反倒是陳銀樹，表面上看起來親切慈和，骨子裡卻是個懶怠自私的性子。

  除了陳曼青和弟妹主動管他要東西，別的事情他幾乎從來沒管過。衣服沒得穿了，找你媽去，肚子餓了找你媽去，沒錢了找你媽去……不管什麼事情，他都能一推二六五。

  家裡家外所有的大事小情，全都壓在了黃美琴一個人的肩膀上。

  黃美琴只是個正常的普通小女人，又沒有給力的爹娘、兄弟可以依靠，沉重的生活壓力下沒有崩潰就不錯了。至少陳曼青自襯，換了她的小芽兒像第一個妹妹那般的被送走，她肯定承受不來。

  更別說好好的弟弟養到七歲上，夭折了這種事情。

  光是想一想就足以令人痛徹心扉，黃美琴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不僅沒有發瘋，除了脾氣暴躁點，還能相對盡職的履行自己當媽的責任，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雖說如此，但並不代表陳曼青可以完完全全、心無芥蒂的接受這樣一個媽媽。

  別的一切她都無所謂，可……一想到那件至今想起還扎心無比的事情，陳曼青眸光暗了暗。她可以包容理解黃美琴的一切，唯獨不能原諒她為了區區二十萬，選擇出賣自己的親生女兒！

  即便黃美琴有再多的苦衷，陳曼青都無法釋懷。

  這件事如同小時黃美琴揍自己的八角刺，尖尖的刺尖埋入陳曼青心裡。幾十年下來，硬生生耗空了她跟黃美琴的母女情分，陳曼青對待黃美琴從此再沒有了絲毫眷戀，剩下的唯有責任。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險死還生！

  這是陳曼青欠黃美琴的債，前世今生都無法逃脫。

  她會照料黃美琴的後半生，在能力許可範圍內給她較為豐沛的物質享受。然而母女天倫、母慈女孝的場面，在陳曼青與黃美琴之間卻是永不可能再出現了。

  陳曼青心裡幽幽的嘆息，在這種時候，她尤其想念妹妹陳曼琪。

  陳曼琪小名寶兒，由於跟陳曼青差了整整一輪十二歲，剛好又是七八月學生放暑假的時候出生，幾乎可以說是陳曼青抱著長大的。在這個沒有小芽兒的世間，寶兒就相當於她半個女兒。

  若說陳曼青對黃美琴這個媽媽唯一的感激，那就是她給自己生了這麼一個乖巧可愛的妹妹！

  「媽，我去趟二姨家把弟弟妹妹接回來吧？」

  夜市的攤子過了六點到八點這段最忙碌的階段，人流就變少了一些，爹媽兩個人完全能忙的過來。陳曼青估摸著老媽應該不會反對自己這個提議，按耐不住心中的思念說道。

  「去吧，你二姨家自己也忙，家裡那麼多襪子沒日沒夜的要翻襪打包，估計沒空照顧你弟弟妹妹。」

  黃美琴邊把手上的零錢找給買橘子的客人，邊接著道，「要不是實在沒法子，我也不會把你弟弟妹妹託付給你二姨照顧。這兩天你在家，剛好幫著帶帶弟妹做做家務。明兒早上別忘了把院子裡的衣服給洗了，這次可要洗乾淨點，別敷衍公事，洗的亂七八糟的！」

  陳曼青……emmm，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帶帶弟妹什麼的倒是無所謂，重生一回，她好歹長了個幾十歲。不會像前世高中時候那樣的耐不住性子，注意力又容易被分散，一不小心就把兩個活力過剩的小屁孩給看丟了去。

  可洗衣服神馬的可不可以不要哇！

  實在不是陳曼青偷懶，爹媽天天賣水果的人，又經常上山下鄉的去採摘新鮮水果。像夏天經常大半夜就要開車老遠的去山上，採摘最好最新鮮的西瓜和葡萄，秋冬則是批發蘋果、梨等。

  搬搬抬抬之下，果汁混合著草木泥屑在衣服上形成大塊大塊難洗的難看衣垢。

  以陳曼青嬌小的體型，身無二兩力的細嫩胳膊腿，卯足了全身力氣洗個三五遍的也洗不乾淨那些髒污衣垢。偏偏黃美琴脾氣又暴，看到衣服洗不乾淨輕則罵自己一頓，遇上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是一頓胖揍！

  而別以為兩個弟妹的衣服就會好洗到哪裡去。

  小孩子本來就皮，喜歡到處亂爬亂蹭。再加上陳曼青家裡那麼髒，這些夜市攤子也乾淨不到哪裡去，兩個弟妹上躥下跳之下，衣服難洗程度真是誰洗誰知道！

  於是給家裡人洗衣服，成了繼童年的八角刺後，陳曼青初高中時代又一道濃郁陰霾。

  看一眼黃美琴，顯然人家那付樣子並不是在跟陳曼青商量，僅僅只是通知她一下。陳曼青想要拒絕？那是不可能的，好在這是明天早上的事情。

  既然再鬱悶也改變不了既定的事實，陳曼青乾脆將它拋諸腦後。

  「知道了，我去接弟弟妹妹，一會兒就回來。」

  陳曼青怏怏說了一句，趕到二姨家的時候，二姨家五六個小工正熱火朝天的翻著襪子。

  Z縣T鎮是一個襪業之鄉，這裡的人最重要的經濟支柱就是各式各樣的襪子。於是許多家庭式的襪子作坊應運而生，陳曼青的二姨嫁到T鎮這麼多年，早融入T鎮的生活圈裡。

  家裡買了幾台織襪機，請了五六個偏遠的窮鄉僻壤出來的翻襪子小妹。

  剛從織襪機里織出來的襪子是反的，一雙雙襪子在翻襪子的小工手上撥反成正。一雙襪子兩分錢，手快的小工在柱狀工具的幫助下，一天翻個幾千雙就可以賺幾十塊，一個月就是一兩千塊錢。

  在這個年頭，對於偏遠鄉村的打工妹來說，一個月有一兩千的收入已經不少了。

  但這是一個純粹的重複性機械勞動。

  不只枯燥乏味，翻的時間長了手腕和手指都會不同程度的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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