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當年我未與諸位共同討伐積字齋，就是因為覺察到上古時期遺留下的滅世陣法有了異動，我帶著門下弟子前去查探，正苦思壓制之法時，看見玄錚以一己之力平息異動，然後又匆匆離去，待我趕到積字齋時，白骨露野，血流漂杵，一切皆已成定局。」

  凌霄道長回想起那日的場景不由得心生悲憫，淚眼婆娑。

  他正身陷從中，難以自拔時，靈冥宗蘇宗主「呸」了一聲，嗆聲道：「你說看到就看到了，自證其身可不是單憑一張能說會道的嘴，拿出證據來！道長三番五次的提及此事卻又拿不出證據，我看明明是青峰劍門貪生怕死、膽小如鼠才找藉口不與我們同行。」

  凌霄道長沉默不語，這幾日他沒少說起此事，力證玄錚非嗜殺大惡之人，奈何眾人沒有腦子又一味聽信旁人挑唆，不見證據根本不會信。

  千俞宗主見狀，挺身上前，「諸位，我不認為你們做到一宗之主的位置，卻是不明是非之人，捫心自問，你們這麼想他死，究竟因他是惡人，還是畏懼他太強大？」

  「若是吹毛求疵，天下人安得全無過失者？我們作為修仙大宗，格局和眼界都應該放開，而不是一味打壓非我宗門之人。」

  聞言，眾人面露難堪之色，有些人是惱怒，有些人是慚愧，玄天門姜宗主長嘆一聲，「千俞宗主，倒非我們容不得他人強大，只是因為這個人是玄錚啊，當年我玄天門弟子與魔道人衝突，兩方交戰傷了對方，玄錚二話不說打上玄天門要了我弟子的一條腿…這種事情在其他宗門也發生過，你說就憑他睚眥必報的性格和狹隘的心胸，積字齋之役中死傷的人命，他被剃魔根之仇會怎麼泄恨？怕是要屠宗不可了。」

  此話引起共鳴，贊同聲、唏噓聲一片，各宗門紛紛數落起往年的恩怨，聲音一個蓋過一個，憤怒聲越來越高，衛然大聲道：「如果玄錚承諾前嫌皆過呢…」

  「前嫌皆過？我靈冥宗屠宗之恨如何過？隨便給我安個罪名就要了我滿門弟子的命，還讓我晚節不保，其心可誅！」

  話音一落再無人在意衛然的聲音，也無人在意青峰劍門和上清宗門的一件，頃刻間，這事已然板上釘釘。

  斯然玄錚早就到了，見衛然無事便躲在了暗處觀察，玄錚幾次欲衝出來，都被斯然拉住了，此時情況失控，皆是往事怨恨，他再也忍不住了，任憑斯然如何拉扯他，他還是沖了出來。

  他僅一聲不屑的輕笑，眾人便察覺到危險的存在，立即草木皆兵的戒備開來。

  玄錚盯著眾人，他們面上的不滿和憤恨早已消失，剩下的只有恐懼，可對往事懷有憤恨的不止他們。

  他呲笑一聲，憤憤道：「我邪氣凜然，作風不正，睚眥必報，我對不起天下人，可這天下人又何嘗對得起我？」

  「我本可以在聚仙村安穩一生，卻被靈冥宗滅了滿族，若非我到靈冥宗取魔元，見其弟子雞鳴之時施法壓靈咒，我還不覺得有異，偏偏你符咒上皆是聚仙村仙靈的符畫。」

  玄錚大袖一揮，將靈冥宗特有的符咒散落在眾人面前，詭異顯眼的符畫映入眾人眼帘。

  「聚仙村的族人長命，死後的靈也強悍，靈多怨聚，其力不毀，你若與聚仙村的死無關，何至於讓林宗主借全宗上下之力壓靈？」

  林宗主怒道：「你胡說八道，你說與我有關就有關？證據呢？」

  玄錚怒目一轉，他的氣焰瞬間消了下去，「魔道中人修的術法本就與靈相通，雖境界難達，但聚仙村的族人本就不同，死後的靈自然也不同，那日我毀了你們的壓靈咒，它們便與我通了靈。」

  「我雖沒有證據，但絕沒有冤枉你，靈冥宗有今天這個結局也是罪有應得，我只恨沒有早些知道，竟讓你們借著聚仙村昔日的靈氣寶地修仙問道多年，我早該殺了你們的。」

  「我向眾生施恩可以不計，往日仇怨可以不報，唯獨此仇不得不報。」

  話音一落，玄錚身影一閃便捲起魔氣滔天，再現身影時，卻是靈冥宗林宗主咽氣之時，七竅流血，一身仙根靈骨具碎…

  眾人驚愕，恐懼，與此同時，斯然隱隱感覺到不好。

  「各位都是修仙大宗的有名修士，我總該給個交待不是？你們問我要證據，好，那我也問你們要個證據，你們若能證實我所言之事並非靈冥宗所為，我任憑你們處置。」

  論人有罪要講證據，年月久遠，證據難尋，若要論人無罪的證據又哪裡容易尋來？況且，他這是直接把「證據」的難題交給了宗門，斯然心中暗自稱快。

  這不是耍無賴嗎？

  眾人心裡咒罵，面上卻是怯怯諾諾。

  「當然，多年以來，我也知曉各位宗門綱常禮教、為人處事，你們若非要與我一戰，不死不休，我玄錚也不是畏懼之人，自然奉陪。」

  玄錚不屑的玩弄手上的扳指，即使不看，他也知這群人心裡想得是什麼，臉色有多難堪。

  嚇壞了的御靈宗蘇宗主緩過神來，與眾人交換眼色，斯然隨即大喊一聲，「小心。」

  便見眾人將布置了大半的誅魔陣法啟動，魔氣縈繞的玄錚隨即被吸入陣眼當中，法陣構成的萬千靈絲將其纏繞成一個人形蟬繭。

  斯然驚慌，他可是剛在滅世法陣中散了大半的魔力啊！如今怎麼受得了這麼強悍的陣法！

  她飛身而上，欲從外助他破陣，但蘇宗主蘇善信早已知曉她的意圖，「攔住她，控陣。」

  眾人見此情景，認定誅殺魔頭有望，當即一擁而上，分為兩路，一路向陣中施展殺招，致玄錚死地，一路攔住斯然，殺意波動。

  斯然的靈力也散了大半，在眾人的圍攻下捉衣見肘，好在衛然及時趕來，這才勉強支撐。

  上清宗門和青峰劍門見狀，紛紛出手阻止、勸慰，一時之間，亂成一團，局勢變幻莫測。

  「魔君！」

  斯然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便見伍鋒從遠處趕來，他的身後依舊是與他纏鬥不休的華清，兩人邊打邊向法陣這邊移動，此時伍鋒已然顧不得謙讓華清了，任由她一劍劍劃傷身體，卻都避過了要害。

  「不准去，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以為我打不過你是不是？」

  華清愈加發狠了似的阻攔，下定決心一劍刺入胸口，可劍尖剛刺入半分，她便驚恐的拔了出來，伍鋒順勢越到法陣周邊，正欲破壞陣法時，蘇善信從天而降，兩人纏鬥不休。

  伍鋒本就不是對手，又與華清連日苦耗，一動手便落了下風，華清見其命懸一線，慌張的上前幫忙，但一心要玄錚死的蘇善信，不容任何人阻擋，哪怕是華清門主。

  同樣苦耗多日的華清一下子就被到了死門，她口吐鮮血，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向蘇善信，「蘇伯伯。」

  「阻攔我者，死。」他朝身後大喊一聲，道，「華清門主其身不正，勾結魔道中人，我御靈宗替天行道。」

  他周身靈光流轉，殺招畢現，華清大吃一驚，只覺身體不覺後退，眼前突現刺眼的白光，再一睜眼，卻好似時間靜止了般，伍鋒擋在她的身前，身體被白刃刺穿，徑直倒地…

  斯然、衛然：「伍鋒兄…」

  「伍鋒…」

  執念破碎，華清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天空，她抱著他的身體，懇求道：「不要死，你怎麼可以死在別人的手裡？我還沒有清理門戶，還沒有強大到殺了你…」

  「華清，我無法承認我愛你…前塵以往皆過去，日後再無人護你，務必珍重。」

  話落，伍鋒咽了最後一口氣，留下華清一人痛徹心扉的嘶吼。